初晓谷的绝望,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似死寂,实则冰层之下,已有暗流汹涌。
五大世家“馈赠”的物资堆积在谷中,如同诱饵旁的毒药,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谷民们依旧饥饿,依旧寒冷,但那双被绝望磨蚀得近乎麻木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微弱的、源自求生本能的警惕和怀疑,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
炼铁坊内,李老栓和几个老伙计挥汗如雨。
通红的炉火映照着他们凝重而决绝的脸庞,沉重的锻打声不再是生产的韵律,而是带着一种悲壮的、如同敲击战鼓般的反抗节奏。
他们用司徒家“送”来的精铁,南宫家“送”来的好煤,锻造的不是农具,而是一柄柄闪着寒光的短刀、一支支锐利的枪头!
每一次锤落,都仿佛在宣泄着无处可去的愤怒,在铸造着最后关头崩碎敌人牙齿的利器。
“师傅……这样……真的行吗?”年轻的徒弟一边奋力拉着风箱,一边压低声音,眼中充满了不安。炉火映着他脸上的煤灰和汗水。
李老栓一锤狠狠砸在烧红的铁条上,火星四溅!“不行又能怎样?!”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等着他们喂毒药?还是等着冻死饿死?老子宁可抡着铁锤死!也不跪着求他们施舍那口掺沙的米!”
正说着,坊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负责在谷口望风的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惊疑表情。
“李……李爷爷!坊外……坊外墙上……突然……突然多了这个!”孩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粗糙的、泛黄的纸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一些奇怪的图画!
李老栓眉头紧锁,接过那张纸。纸张粗糙,像是用谷里自己造的草纸匆忙印制,墨迹还有些未干透的湿润感。
上面的字迹,他认得!是楚先生(楚骁)的笔迹!
虽然略显潦草,但那特有的、带着一种冷硬逻辑感的勾勒方式,绝不会错!
可楚先生……不是已经……
李老栓的心猛地一跳,凝神看去。
纸张顶端,是几个醒目的大字:《初晓谷求生要术(其一)》!
其下,分列两项:
其一:【沼气制气法】—— 以废生新,以污为宝,解燃煤之困!
文字旁边,配着清晰的图示:一个密封的池子(标注:沼气池),连接着管道(标注:导气管),通往一个炉灶(标注:沼气灶)。
下面详细写着建造沼气池的材料(砖石、水泥密封)、比例、如何投入人畜粪便、杂草秸秆等废弃物发酵产气,以及如何使用产生的“沼气”替代煤炭进行燃烧、取暖、甚至……驱动简化后的锻锤!
其二:【海盐粗炼法】—— 取之自然,还之于民,破盐铁之盟!
这一部分的图示更加简单:一片滩涂(标注:盐田),几道蒸发池、结晶池。
文字详细描述了如何寻找合适滩涂、引海水、利用日光风力蒸发、析出粗盐、简单提纯去除苦味和杂质的方法!
每一步都极其详尽,甚至标注了不同季节的蒸发时间,所需工具简单到令人发指(木锨、陶缸、草席)!
最后一行字更是触目惊心:此法公开,凡我大胤沿海百姓,皆可自行取盐,无需再受盐商盘剥!
纸张的最下方,是一行更小的、却力透纸背的字:
“知识不私藏,活路自开创。—— 楚骁”
“楚……楚先生?!”李老栓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几乎拿捏不住!
他猛地抬头,望向坊外!
谷里其他几处显眼的墙壁、树干上,不知何时,也都贴上了同样的纸张!
一些识字的谷民正围拢过去,低声地、激动地念诵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
“沼气……用屎尿和烂草……就能烧火?还能……驱动锻锤?”
“海盐……自己就能晒?这……这法子……真的可行?!”
“楚先生!是楚先生显灵了吗?!”
“老天爷!这……这是要捅破天啊!”
低语声、惊呼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死寂的谷中炸开!
绝望的冰面,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要术”,狠狠凿开了一道裂缝!
“快!快把这张纸收好!”李老栓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他将纸张死死攥在手里,如同握着救命的神符,“快!去几个人!看看别的纸上写的什么!一字不差地抄回来!快!”
整个初晓谷,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瞬间活了过来!
人们奔走相告,识字的围着一张张“要书”激动地讨论、抄录,不识字的焦急地拉着别人询问。夏侯家的米、长孙家的布,瞬间被抛诸脑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在无数双灰暗的眼睛里重新点燃!
“沼气池!对!先建沼气池!”李老栓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指着坊外堆积的牲畜粪便和杂草,“现成的材料!楚先生连池子怎么砌、怎么密封都画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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