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
暮色在他嶙峋的指节间流淌,那只曾挽起三石硬弓射落天狼的手,如今裹着层松弛的皮肉,青筋如盘虬的枯藤在皮下蜿蜒。
指甲缝里凝结的黑褐色血垢层层堆叠,混杂着暗红色铁锈,依稀可见几缕苍狼毛发嵌在其中 —— 那是三日前与荒原狼群恶战时留下的印记。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猛地收缩,浑浊的眼白里,血丝如同肆意蔓延的蛛网,又似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在漆黑的瞳孔中疯狂跳动,那可怖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眶而出。
阿狗惊恐地颤抖着后退,每一步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慌乱,衣摆扫过地面堆积的枯枝,发出细碎的沙沙轻响。
然而,这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却惊不破楚骁那如被定住般凝滞的目光。
老人的视线仿佛一道无形的利刃,穿透少年颤抖不已的身躯,直直地、死死地钉在闸门中央那面直径尺许的圆镜上。
只见镜中,诡谲的幽蓝光晕缓缓浮动,时而明亮,时而黯淡,边缘处若隐若现的暗纹,宛如一条条拥有生命的活物,在镜中肆意游弋。
而这奇异的景象,竟与他颈间那被铁链长久磨得发亮的玉佩产生了共鸣,一阵细微的嗡鸣声响起,虽不响亮,却像根尖锐的钢针,直直刺进众人的耳膜,令人浑身发颤。
镜面突然漾起涟漪,倒映出二十年前那座轰然倒塌的观星台,以及那个被血色浸染的月圆之夜。
楚骁喉结滚动,枯槁的指尖几乎要贴上冰凉的镜面,掌心处与玉佩契合的月牙形疤痕开始发烫,仿佛有团火在皮肉下灼烧。
“解……” 第二个字出口时,楚骁猛地咳出一口血。
冰蓝色的血珠溅在狼裘上,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
阿狗浑身一颤,终于咬着牙解开了系带。
狼裘滑落的瞬间,玉佩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刺耳的嗡鸣。
幽蓝雾气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瞬间包裹住楚骁的上半身。
那些雾气里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容,发出凄厉的尖啸。
玉佩表面的黑色裂纹突然渗出猩红的液体,顺着楚骁的皮肤蜿蜒而下,在他胸口画出诡异的符咒。
“呃啊 ——!” 剧痛让楚骁的身体弓成了虾米,轮椅的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一半被玉佩吸向深渊,一半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拽向闸门。
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城池、哭泣的族人、冰封的战场……
“都头!” 赵铁柱的吼声里带着哭腔,他试图冲过来,却被突然升起的能量屏障弹开。
王锤子举起霰弹枪对准闸门,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不敢开火 —— 他看见楚骁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幽蓝的光流。
楚骁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却有一股执念支撑着他。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当双月同辉,玉佩归位,便是打开轮回之门的时刻。”
他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那只颤抖的手穿过幽蓝雾气,抓住了滚烫的玉佩。
“嗤 ——” 玉佩接触闸门的瞬间,发出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响。
楚骁感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直冲大脑,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天干地支的运转规律、二十八星宿的排列轨迹、十二地支对应的生肖密码……
“戌!亥!子!丑!” 四个古字在意识深处炸开,楚骁的瞳孔里映出闸门上浮现的全息光幕。
那些由星辉光点组成的古篆正在缓缓旋转,每个字都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 戌为赤,亥为黑,子为白,丑为黄。
十二尊生肖浮雕突然活了过来。
戌狗雕像的宝石眼眸射出红光,亥猪喷出黑雾,子鼠的眼睛亮如白昼,丑牛的牛角泛起黄光。
四道光柱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
其余八尊雕像则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为某种仪式伴奏。
商铭瞳孔骤然收缩,额角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脑内来回穿刺。
他踉跄着扑向散发幽蓝光芒的光幕,玄色风衣下摆被突然卷起的暗流撕扯得猎猎作响,右手死死攥住腰间那枚家传玉佩 —— 此刻温润的玉面竟渗出丝丝凉意,指腹摩挲间,能清晰感受到原本光滑的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细密纹路,仿佛在呼应眼前神秘场景。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三个月前在敦煌莫高窟考古时,他在唐代经卷夹层里发现的残破竹简,泛黄的竹片上用朱砂绘制的古音图谱此刻在脑海中立体呈现,那些被时光侵蚀得模糊不清的篆文,此刻竟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滚烫的印记。
他深吸三口气,鼻腔里充盈着光幕散发的苔藓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潮湿腥甜的味道像极了暴雨前的古墓。
喉结上下滚动,舌尖抵住上颚模拟着千年前的发音位置,丹田猛地发力,声带震颤出的古老音节竟在石壁间激起层层涟漪:“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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