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刀子般刮过荒原。残阳如血,将一片破败的土城垣染得红紫交加,城头上几株枯苇在风中抖索,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土城内侧,一间简陋的石屋透着昏黄的灯火,隐约可见屋中陈设 —— 一张粗木桌,两条长凳,墙角堆着半袋青稞,最显眼的是西墙边铺着厚厚毡毯的土炕,炕上一个襁褓正微微起伏,偶尔传出一两声细弱的啼哭,像只刚破壳的雏鸟。
黎童坐在炕边,借着灯火凝视着襁褓中的婴儿。孩子出生不过半月,小脸皱巴巴的,却已能看出眉眼间依稀有了他和妻子的影子。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柔嫩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中那股常年被杀伐磨砺出的戾气,竟如被晨露打湿的炭火,悄悄熄了几分。
“阿童,” 完颜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从外间进来,她身着素色布裙,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褪去了昔日金国王室贵女的华服,却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只是眼下淡淡的青影,泄露了产后的疲惫,“该给孩子喂奶了。”
她将碗放在桌上,走过来坐在黎童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灯火映在她脸上,能看到左眉梢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汴梁城外,为掩护黎童突围时被金兀术的狼牙棒余风扫到留下的。
黎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指节处有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今日风紧,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半年来,他们夫妇带着身孕一路北撤,避开金兵的搜捕,才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漠北荒原暂歇,原以为能安稳些时日,可这份宁静,总让他心头发紧,仿佛暴风雨前的沉寂。
完颜雪低头喂着孩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轻声道:“这里离金境已远,寻常金兵不会到这苦寒之地来。”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飘向了窗外,耳廓微动,似乎在捕捉着风中的异动。她出身金国宗室,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刀光剑影,对危险的直觉,远比常人敏锐。
黎童却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向外望去。荒原上暮色四合,远处的地平线已模糊不清,只有风声在旷野中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石墙上噼啪作响。“不对,” 他沉声道,“这风声里,有马蹄声。”
完颜雪立刻将婴儿放回襁褓,动作快如闪电,同时右手已握住了炕边压着的长剑 ——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古剑,剑身隐有寒光,正是她的佩剑 “断雪”。“多少人?” 她的声音已恢复了冷静,带着一股凛然之气。
“至少百骑,” 黎童侧耳细听,眉头紧锁,“马蹄声沉重,是金兵的重骑兵。而且…… 来的人,骑术极高,马蹄声虽密,却不乱,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完颜雪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雪儿,你觉得…… 会是他吗?”
完颜雪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决绝取代:“除了他,金国没人会花这么大功夫,追我们到这天涯海角。” 她说的 “他”,便是她的亲叔父,金国大元帅,完颜宗望。
三年前,她为了阻止完颜宗望强攻汴梁,私放了城中百姓,被完颜宗望视为叛逆,亲自下令追杀。也是在那时,她与率军救援汴梁的黎童相遇,两人从敌对到相知,最终结为夫妻,共同举起了抗金的大旗。这些年,他们南征北战,让金兵闻风丧胆,却也成了完颜宗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终究还是来了。” 黎童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拿起了自己的兵器 —— 一根通体黝黑的铁尺,尺身布满细密的纹路,看似朴实无华,却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 “镇岳尺”。这铁尺在他手中,既能硬撼刀枪,又能点穴制敌,配合他自创的 “山河拳”,不知挫败过多少金兵高手。
“哐当!” 一声巨响,石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中,十几个身披重甲的金兵鱼贯而入,手中长刀在灯火下闪着森冷的光。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兵千夫长,络腮胡,三角眼,盯着屋中的黎童和完颜雪,厉声喝道:“叛女完颜雪,反贼黎童,元帅有令,擒你们夫妻二人,带回上京问斩!识相的,束手就擒!”
完颜雪冷笑一声,断雪剑出鞘,带起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如一片雪花般飘向左侧的两名金兵。那两人刚举刀砍来,便觉眼前一花,咽喉处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道血线浮现,随即气绝倒地。
黎童也不含糊,镇岳尺横扫,带着呼啸的风声,“铛” 的一声架住了千夫长劈来的长刀。千夫长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酸麻,长刀险些脱手,心中大惊:“好力气!” 他急忙收刀变招,刀柄向后撞向黎童胸口。
黎童不闪不避,左手成拳,正是 “山河拳” 中的 “峰回路转”,拳头带着螺旋之力,后发先至,正中千夫长的手腕。“咔嚓” 一声脆响,千夫长惨叫一声,长刀落地,手腕已被生生打断。黎童顺势一脚踢出,正中他小腹,千夫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门外的石壁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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