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巨大的轮廓在血色残阳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匍匐在隘口的钢铁巨兽。堡墙高耸,冰冷的条石缝隙间凝结着暗红的血垢,金人的狼旗在城头猎猎作响,投射下狰狞的剪影。山风呼啸着穿过陡峭的崖壁,卷起烟尘,也带来了堡墙之上金兵粗野的呼喝与兵甲碰撞的冰冷回响。
泄洪暗道的精铁栅栏如同冰冷的獠牙,死死封住了最后一丝潜入的希望。淬着幽绿碧磷毒的铁链缠绕其上,散发着不祥的死寂气息。
药伯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指向了磐石堡正面那唯一一条通往巨大吊桥堡门的、布满了拒马鹿砦和刀枪寒光的蜿蜒山路。
“献俘…”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显得格外微弱,却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中,“拿我这个‘药阎罗’的人头…去叩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药先生!”周镇岳虎目圆睁,声音如同闷雷,“不可!周某怎能…”
“将军!”药伯猛地咳嗽几声,嘴角溢出暗红的血丝,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死死盯着周镇岳,“老朽伤势沉疴,已是累赘!黎童命悬一线,全赖火玉髓续命!磐石堡若不能夺回,扼守此咽喉要道,金兵铁蹄便可长驱直入,涂炭苍生!老朽残躯,若能换得一线生机,换得将军麾下百战精兵少流些血…值了!”他喘息着,目光扫过昏迷在苏无垢背上、面色灰败的黎童,扫过伤痕累累却眼神不屈的众人,“此计…并非无解!只要…只要将军信得过老朽这把老骨头!”
他挣扎着凑近周镇岳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语了几句。周镇岳的脸色先是震惊,随即变得凝重无比,眼中精光剧烈闪烁,最终化作一片冰冷的决绝!他猛地看向药伯,重重点头!
“拓跋兄弟!”周镇岳猛地转身,声音低沉有力,“委屈你了!”
拓跋苍早已明了计划,他二话不说,猛地撕下身上本就破烂的兽皮袄,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旧伤痕的上身。他又从旁边死去的猎鹰卫尸体上扒下一件相对完整的黑色皮甲,胡乱套在身上。孟雄飞则找来几根粗麻绳,毫不留情地、却又巧妙地避开致命伤处,将药伯的双臂反剪,捆了个结实。动作粗鲁,绳索勒入老人枯瘦的手臂皮肉,药伯闷哼一声,却咬紧牙关,眼中只有一片视死如归的平静。
“走!”周镇岳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半点犹豫,只有铁血的战意燃烧!他猛地拔出腰间“惊蛰”长刀,刀锋指向磐石堡大门!“押送要犯!叫门!”
孟雄飞如同凶神恶煞,一手粗暴地拎起被捆缚的药伯,另一手提着他那柄沾满血污的厚背砍刀。拓跋苍则扛起他那张巨大的漆黑铁胎弓,如同忠诚的金人勇士,跟在孟雄飞身后。周镇岳则有意落后几步,将主将气势收敛大半,如同一个押队的悍勇头目。墨七、苏无垢(背负黎童)、完颜雪以及孙青囊等剩余几人,则迅速隐藏在道路两侧嶙峋的巨石和茂密的灌木之后,收敛气息,如同潜伏的猎豹。
一行人押着“俘虏”,大摇大摆地走上了那条死亡之路。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布满障碍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刺眼。
“什么人?!站住!再靠近放箭了!”堡墙之上,立刻响起警惕的厉喝!数支闪着寒光的弩箭瞬间从垛口瞄准了下方!
“瞎了你们的狗眼!”孟雄飞猛地停下脚步,将手中的药伯往前狠狠一掼!药伯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孟雄飞用刀背“哐当”一声敲在自己胸前的皮甲上,扯着破锣嗓子,操着半生不熟的金人腔调,指着地上的药伯破口大骂:“老子们是拓跋雄将军麾下‘苍狼猎队’!费了九驴二虎的力气,总算逮住了这个在漠北搅风搅雨、害死我们不少弟兄的‘药阎罗’!这老东西滑溜得很,害我们折了好几个精锐!快开堡门!我们要亲自把这老狗献到拓跋将军面前,扒皮点天灯!”
墙头的金兵显然被“药阎罗”的名头震了一下,交头接耳起来。药伯在黑水城和漠北一带的赫赫威名,足以让这些金兵心惊胆战。
“猎队?苍狼猎队不是一直在堡西巡逻吗?怎么从东边回来了?口令!”一个看似小头目的金兵探出半个身子,狐疑地打量着下方,眼神锐利地在孟雄飞、拓跋苍(刻意低着头)和被捆缚的药伯身上扫视。
孟雄飞心中一凛!他哪知道什么口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混账!”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周镇岳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炸雷,带着金人军官特有的蛮横跋扈!他刻意模仿着漠北口音,眼神凶戾地瞪向墙上小头目:“拓跋雄将军派我等秘密追捕要犯,岂是你这小小哨尉能过问的?!耽误了献俘,将军的怒火,你承担得起吗?!再不打开堡门,老子一刀剁了这老狗,提着人头回去复命!功劳全是我们的!你们就在这喝西北风吧!”他作势就要拔刀砍向地上的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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