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漕河水呜咽着,裹挟着破碎的船板和尚未散尽的血腥,推着千疮百孔的“顺风号”在幽暗的河道中艰难前行。船体倾斜,左舷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虽被圆木和浸透的棉被死死堵住,浑浊的河水依旧顽固地渗透,发出令人心焦的汩汩声。
芦苇丛深处,那道月白的身影静静伫立于黑礁之上,宛若淤泥中绽放的清莲。夜风拂动素雅衣裙,轻纱半掩的容颜下,一双眸子如寒潭映月,深邃似古井藏星。
“无垢……”一声干涩嘶哑、饱含无尽思念与愧疚的低唤,从黎童颤抖的唇齿间艰难挤出。那只残存的右眼,瞬间被汹涌的雾气弥漫。黑水城头诀别的痛楚、寒潭深渊的绝望冰冷、重逢于此的狂喜与不敢置信……千般滋味,万种情绪,如同滔天巨浪狠狠冲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心房!
丹田封印深处,那道细微却狰狞的黑色裂痕骤然扩大!被强行压制的枯荣龙元如同嗅到血腥的凶兽,在螭魂怨戾的嘶吼声中轰然爆发!左脸暗铜疤痕瞬间灼亮如熔岩,蛛网般的暗金裂纹疯狂蔓延!一股混杂着焚灭暴戾与枯朽死寂的毁灭性能量风暴,猛地从他残破的躯体内席卷而出!
“呃啊——!”黎童发出一声痛苦与力量失控交织的咆哮,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前倾,眼看就要栽倒!
“黎童!”完颜雪冰眸一凝,冰魄源力瞬间催至极致,试图强行压制那失控的洪流,却引得那狂暴龙元更加剧烈的反噬!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嗤! 一道纤细凝练、带着无限生机的金芒,如同划破长夜的流星,自礁石之上电射而至!快得超越了时维!精准无比地刺入黎童头顶“百会穴”旁半寸的“四神聪”之位!
金针入穴! 没有疼痛,只有一股温润清和、沛然莫御的奇异生机,如同春日暖阳下的涓涓细流,瞬间自百脉之源涌入!这股力量堂皇正大,蕴含着洞悉经络、调理阴阳的无上奥妙,恰如其分地抚平了枯荣龙元狂暴的怨戾,引导那股失控的毁灭风暴重新流向丹田,强行压制住螭魂的躁动,将濒临崩溃的封印裂痕暂时弥合!
黎童浑身一震,左脸疤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蔓延的暗金裂纹也缓缓收敛。他眼中的狂暴血色渐渐褪去,重新凝聚起一丝清明,身体晃了晃,被完颜雪及时扶住。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礁石上的身影,目光复杂难言。
岸边,苏无垢收回素手,隔着朦胧的薄纱与翻涌的河水,清冷的目光落在黎童身上。那目光穿透了时光与生死,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了太久的痛惜。
“桀桀桀…好一个情深义重!好一个金针渡厄!”阴冷的意念波动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躁,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脑海!“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给我沉了他们!”
哗啦!哗啦! 浑浊的河面再次炸开!这次出现的,不再是金骸骨卫,而是数十名身着漆黑水袍、口衔利刃的精锐水鬼!他们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从船底四周蜂拥而上,手中凿船锤闪着冰冷的寒光,狠狠砸向“顺风号”本就脆弱的船底和堵塞漏洞的圆木!
“凿船!是水鬼!”孟雄飞目眦欲裂,狂吼着拔出腰间的分水刺,“弟兄们!下水!剁了这帮杂碎!”他身先士卒,如同巨鲨入水,噗通一声扎入冰冷的河中!
“保护船底!”周镇岳厉喝如雷,手中长刀“惊蛰”化作一道匹练刀罡,狠狠斩向攀爬船舷的水鬼!刀罡过处,血肉横飞!然而水鬼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如同附骨之蛆!
墨七强忍剧痛,猛地掷出几颗拳头大小、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铁球——“赤焰流火”!铁球落入水中攀附船底的水鬼群中!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水中激起冲天水柱!火焰瞬间在水中蔓延开来!数名水鬼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被水中烈焰吞噬,发出凄厉惨嚎!但更多的水鬼依旧疯狂地挥舞着凿船锤!
船身剧烈摇晃,船底传来密集可怕的“咚咚”凿击声!又有新的破洞出现,河水涌入的速度骤然加快!
礁石之上,苏无垢素手连扬!嗤嗤嗤嗤!数道金芒破空而出!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射入水下凿击最凶悍的几名水鬼后颈“大椎穴”!金针入体,水鬼动作瞬间僵直,如同被冻结的鱼,随即被汹涌的河水卷入深处!
“稳住船!向岸边靠!”周镇岳临危不乱,一边斩杀水鬼,一边指挥。船上幸存的义军和水手们也红了眼,或用长矛戳刺,或用石块猛砸,与水鬼殊死搏斗。黎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完颜雪背靠背,将试图爬上甲板的水鬼一一击退或冻毙。
“顺风号”在混乱与厮杀中,艰难地、歪歪斜斜地向着苏无垢所在的礁石岸边靠去。
“无垢!” 船身尚未停稳,黎童已如离弦之箭,第一个纵身跃上河岸潮湿的泥地,踉跄几步,冲到那礁石跟前。他抬起头,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堵在喉间,那只残存的右眼深深地、贪婪地望着轻纱后的容颜,愧疚、思念、狂喜……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石门关…我…我以为…”声音嘶哑哽咽,竟不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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