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并非想象中冰冷恐怖的深海地狱,也非被旋涡碾碎的尸骨无存。
一片无法形容其瑰丽与诡异的光影世界,缓缓展现在他眼前。
他们身处一片巨大无边的水域。水是奇异的、凝固般的墨蓝色,如同流动的琉璃,异常沉重粘稠,却诡异地没有那种窒息的水压感,反而如同身处粘稠的油液之中。抬头望去,上方数百丈处,是那片旋转着、流淌着墨色流光的恐怖旋涡,如同倒悬的死亡星云,遮蔽了整个穹顶,成为这片水下世界唯一的“天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这片墨蓝水域的四面八方,矗立着无数巨大无比的——阴影!
那是一座座沉默的、倾斜的、断裂的……城市废墟!
倾倒的巨塔,如同折断的巨人脊骨,斜插入墨蓝的水中,塔身缠绕着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巨大海藻,如同魔鬼的触手。坍塌的宫殿,只剩下布满奇异浮雕的残垣断壁,巨大的石柱如同林立的墓碑,其上雕刻着早已无人识得的古老文字和图腾,风格迥异于中原,充满了苍茫与神秘。宽阔的石板街道早已被厚厚的淤泥和色彩斑斓、形态诡异的珊瑚覆盖,隐约可见街道两旁布满了低矮、门洞深邃的石屋。一些造型奇特的巨大石像半埋在淤泥中,有的是面目模糊的巨人,有的是盘绕的巨蛇,更多的则是形态难以名状的诡异生物,它们的瞳孔部位镶嵌着早已黯淡的巨大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这里没有阳光,光源来自于这片水域本身。墨蓝色的水中,无数散发着幽蓝、淡紫、惨绿、甚至妖异粉红色荧光的奇特水母、藻类、以及某些附着在废墟上的奇异矿石,如同漫天星辰,又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构成了这片水下鬼蜮唯一的光源。光线昏暗迷离,将这片沉没的古老都市映照得如同冥府幻境,充满了不真实感和深入骨髓的苍凉、死寂与诡异。
蓬莱仙墟?!传说中的海外仙境,竟是如此一片沉沦的死寂鬼蜮?
张玄素心中巨震,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元枯竭的虚弱感,第一时间看向怀中。完颜雪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却稳定,眉心的冰蓝印记似乎在这片充满水元之力的环境中,吸收到了极其微弱的补充,光芒比在旋涡中明亮了一丝。他略微松了口气,目光扫向四周。
墨七背负的分水鳐翼还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撑起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水流空间。他一手死死抓着黎童的手臂,另一只手飞快地调试着罗盘,罗盘上的海魂晶此刻正散发出稳定的柔和蓝光,指针坚定地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方向!墨七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与探索者的狂热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张…张真人!海魂晶共鸣强烈!定魂玉魄…定魂玉魄的波动就在那边深处!我们…我们真的找到了!”
孙青囊如同溺水上岸的旅人,趴在漂浮的一块巨大浮雕残片上剧烈地咳嗽,吐出口中腥咸的粘液,紧紧抱着怀里的药箱,惊魂未定地环顾着这片光怪陆离的死寂世界,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仙…仙墟?!这…这明明是鬼城啊!”
“呃…”黎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右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他左脸的暗金疤痕一片死寂焦黑,再无一丝光芒,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火星。体内的龙虎封印黯淡无光,丹田如同被彻底焚毁的焦土,只有深入骨髓的剧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力量的彻底枯竭。他虚弱地靠在墨七身边,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用模糊的视线茫然地扫过这片诡异的沉没都市。
“此地…便是蓬莱墟…”张玄素声音低沉而凝重,目光如同利剑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墟,“仙踪渺渺,唯余鬼蜮。但海魂晶所指之处,定有玉魄之机。墨七先生,引路!此地凶险未明,不宜久留!”
墨七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墨家子弟特有的执着光芒:“真人放心!定波盘锁定方位,必不负所托!”他立刻调整风水鳐翼的方向,罗盘上蓝光指引,朝着废墟深处那片最为幽暗、阴影最为浓重的区域谨慎前进。张玄素一手护住完颜雪,一手虚引,托起孙青囊和黎童,紧随墨七之后。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分水鳐翼搅动粘稠水流的低沉嗡鸣和他们自身微弱的心跳声。四周那些巨大的废墟阴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骸骨,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幽暗的荧光在墨蓝的水中无声流淌,照亮漂浮的尘埃和缓缓游弋的、形态古怪的透明小鱼。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已停滞了千万年。
前行不过百丈,异变突生!
“小心!”张玄素猛地警醒,低喝出声!
前方墨七操纵的风水鳐翼刚绕过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石柱阴影遮蔽的淤泥深处,猛地亮起两点狰狞的猩红光芒!
嘶——!!! 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撕裂粘稠的水流,带着刺耳的破水尖啸,直射墨七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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