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剑洗尘 铁匠铺前
西南群山深处,一处隐秘的山坳。清泉自石缝涌出,汇成浅潭,潭边几株老梅虬枝盘曲,虽非花季,却自有一股苍劲。篝火噼啪,映照着黎童盘膝而坐的身影。
他双目微阖,气息悠长沉静。体内再无半分昔日纠缠的阴寒、剧痛与撕裂感。丹田气海,那片曾被三方邪力蹂躏的“废墟”已彻底改换天地。污秽尽去,唯余一片清明的“沃土”。那缕新生的枯荣真气,便如生的枯荣真气,便如沃土中破土而出的幼苗,茁壮、坚韧,流淌于畅通无阻的经脉之中,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力量感。
无病!无痛!脱胎换骨!
黎童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那点翠绿光芒温润内敛,如同深潭古玉,再无半分灰败死寂的杂质。他摊开手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下隐隐流动着温润的光泽。曾经枯槁如柴的触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蕴生机的坚韧。他轻轻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在血肉筋骨间奔涌,却又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他站起身,动作舒展流畅,再无半分滞涩虚弱。山风拂过,靛青的粗布衣袍微微鼓荡,瘦削的身形挺立如松,自有一股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沉凝气度。
“感觉如何?”苏无垢清冷的声音传来。她坐在潭边一块青石上,正用潭水清洗着几株刚采的草药。澄澈的眸子望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从未如此好过。”黎童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那份嘶哑,多了几分金石般的质感。他目光落在苏无垢略显苍白的脸上,“你的损耗…”
“无碍,调息几日便好。”苏无垢淡然打断,将洗净的草药放入药篓,“玉佩指引未断,西南方向,灵气似有汇聚之象,或与药王谷秘境有关。药伯已先行探路,我们稍作休整便启程。”
黎童点头,目光投向西南方层峦叠嶂的幽深之处。玉佩在腰间散发着温润的暖意,如同无声的召唤。
休整一日,二人循着玉佩愈发清晰的指引,翻山越岭。黎童步履轻捷,踏石攀岩如履平地,体内枯荣真气生生不息,精力充沛远胜往昔。苏无垢身法灵动,紧随其后,靛青的身影在苍翠山色间穿梭,如同不染尘埃的青鸾。
数日后,山势渐缓,人烟初现。一条蜿蜒的黄土官道出现在山脚下,连接着远方隐约可见的集镇轮廓。官道旁,散落着几处简陋的农舍。
刚下到官道,一阵压抑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便随风传来。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军械所征用你这破炉子是看得起你!还敢藏私?给我搜!”
“军爷!军爷开恩啊!小老儿就指着这炉子吃饭呐!那几块精铁是留着给镇上李员外打寿礼的定金,动不得啊!”
黎童与苏无垢对视一眼,身形微动,悄无声息地掠向声音来源。
官道旁,一处简陋的露天铁匠铺。炉火早已被浇灭,冒着青烟。一个须发花白、赤着精壮上身的老铁匠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官兵反剪双臂按在地上,布满皱纹和烫伤疤痕的脸上满是泥土和悲愤。旁边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死死抱住一个官兵的大腿,哭喊着:“放开我爷爷!你们这些强盗!”一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头上流着鲜血昏倒在地。
几个官兵正粗暴地翻箱倒柜,将铺子里仅有的几块上好的精铁锭和几件打好的农具往麻袋里塞。为首一个络腮胡的队正,腰挎牛尾刀,一脚踹开老铁匠试图护住铁砧的手,狞笑道:“老梆子!再啰嗦,连你这孙女一起抓去充作官奴!”
“畜生!”老铁匠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死死按住。
“爷爷!”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
“住手。”
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并不高亢,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和呵斥,如同冰冷的铁块投入沸水。
络腮胡队正和众官兵愕然回头。
只见官道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一个身形瘦削挺拔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靛青布衣,面容沉静,眼神如同深潭古井,无波无澜。一个女子素雅清冷,靛青衣裙,眉目如画,气质出尘。两人站在那里,与这混乱粗鄙的场面格格不入。
“哪来的野狗,敢管军爷的闲事?滚开!”一个离得近的兵痞见黎童衣着寒酸,苏无垢又是个女子,恶向胆边生,骂骂咧咧地伸手就朝黎童胸口推搡过来,想将他赶开。
黎童眼皮都未抬一下。 就在那兵痞的手掌即将触及他衣襟的刹那,他垂在身襟的刹那,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尘埃般,对着那兵痞的手腕外侧轻轻一弹。
动作轻柔,不带丝毫烟火气。 指尖一缕淡若青烟的枯荣指风无声掠过。
“呃啊——!” 那兵痞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推搡的手掌瞬间僵直、无力地垂下!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虚弱、迟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爬上皱纹,眼神迅速变得浑浊!他踉跄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枯槁的手掌,如同见了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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