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心脏,每一次闪烁都带着抹杀一切的冰冷意味。
十、九、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像是千年般煎熬。宿命与终末主宰的意志在裴砚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祂们的恐慌前所未有地真实。
然而,裴砚的心湖却在最初的震撼后,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是说书人。
他的一切,都源自“故事”。
如今,这万千故事的源头,一切叙事的起点,亲自降临,向他发起了对话。
是逃避,还是迎接?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选择。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裴砚的神念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一道清晰无比的回应,跨越了识海的界限,迎向了那股至高的意志。
“我,九界说书人裴砚,接受对话。”
没有卑躬屈膝,亦无狂妄自大,只有身为一名说书人,对“故事”本身最纯粹的敬意与坦然。
嗡——
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那股一直悬停于至高维度的浩瀚意志,终于不再是遥远的审视。它动了。
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又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那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无形无质,瞬间渗透了裴砚的识海,流淌过永恒话本神舟的每一寸船体,每一个符文。濒临崩溃的神舟船身,在那柔和纯粹的光芒中,发出了宛如喜悦般的轻鸣,破损的结构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修复、重塑,其材质与构造,正朝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形态蜕变。
裴砚并未察觉到任何形式的语言或文字。
这场“根源性对话”,超越了他所理解的一切交流方式。没有声音,没有图像,而是最为直接、最为粗暴的“灌输”。
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庞大驳杂的概念体,如决堤的宇宙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神魂的堤坝,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在这一刻,裴砚终于“看”清了“故事本源”的真面目。
祂,并非一个具体的神只或生灵。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独立的人格,甚至没有自我。
祂是……一切!
是宇宙诞生之初,第一缕关于“存在”的叙事;是文明燃起时,篝火旁第一个被讲述的传说;是英雄拔剑时的壮志悲歌;是帝王落幕时的孤寂背影;是神魔战场上撕裂天地的咆哮;是凡人巷陌里油盐酱醋的悲欢。
所有已经讲述的、正在讲述的、以及将要讲述的……一切“故事”的概念集合体!
是所有叙事逻辑、所有情节可能、所有情感冲突的最终总和!
裴砚的意识,仿佛一叶孤舟,被彻底拽入了一条由亿万万个故事光点汇聚而成的璀璨长河。
他的眼前,光影变幻,刹那生灭。
前一瞬,他仿佛化身为一位独臂剑客,在漫天风雪中,为了一个承诺,孤身面对千军万马,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与苍凉,刺得他神魂生疼。
后一瞬,他的意识又附身于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江南的烟雨小巷中,撑着油纸伞,与心上人擦肩而过,那份欲说还休的羞涩与失落,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楚。
他看到了开天辟地的神只,以身躯化为山川河流,那创世的伟大与寂灭的孤独,浩瀚得让他几乎迷失。
他听到了末日废土上,最后的人类抱着早已冰冷的亲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股绝望足以冻结灵魂。
英雄史诗、儿女情长、仙侠争霸、王朝更迭、凡人求索、诡秘低语……
亿万万种人生,亿万万种可能,亿万万种结局,都在这条河流中翻涌、交织、碰撞,化作最为绚烂的浪花。每一个故事,无论宏大或渺小,无论悲剧或喜剧,都是“故事本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这条伟大的故事长河面前,宿命主宰那精于算计的意志,终末主宰那带来终结的意志,气息被彻底压制,收敛到了极致。祂们就像是这条长河中两条较为强大的鱼,却终究无法与整条河流抗衡。面对河流本身,祂们只能潜伏于最深的水底,如臣子面见帝皇,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与放肆。
这股意志的恩泽,也同样沐浴在四女身上。
苏九璃的血脉深处,那属于神凰的烙印在嗡鸣。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宇宙的创世神话,听到了最古老的生命是如何从一片混沌中被“讲述”出来,她的道,在向着“创造”的源头无限拔高。
顾清晏的周身,生命气息前所未有的浓郁。她体悟到了无数生灵从生到死、再入轮回的完整故事线。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一个生命,都是一部独一无二的话本,她的医道与生命之道,正在发生质的飞跃。
沈砚秋的眼眸中,闪烁着亿万种可能性的光辉。她看到了无数故事的“分岔路口”,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诞生了一个全新的“变数”,衍生出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她对“变数”的理解,已然超越了宿命的范畴。
而楚昭,她感受到的最为纯粹。是爱,是恨,是喜,是悲。她看到了情感是如何成为驱动所有故事最核心的燃料,看到了最极致的爱恋如何能创造奇迹,最深沉的仇恨如何能毁灭星辰。她的情道,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印证与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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