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代行者最后的声音如烟尘般消散,那座连接着未知彼岸的概念桥梁,在赤金色凤炎的余威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它虽然未断,却也脆弱到了极致,维系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裴砚凝视着那忽明忽暗的光带,心中正飞速盘算着利弊。凤主代行者的警告言犹在耳,“万象书馆”的水深不可测,而“虚叙之君”的阴影更是笼罩寰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寒,并非源于温度,而是直刺神魂的悲凉,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艘神舟!
这股气息与凤主代行者的霸道威严截然不同,它不灼热,不凌厉,却像无孔不入的深秋寒雾,渗透进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勾起最深沉、最原始的哀戚。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作一张褪色的黑白旧照。风声、灵气流动的声音、甚至心跳声,都像是被这无边的悲伤所吞噬,陷入一片死寂。
裴砚猛地抬头,只见那座本已濒临崩溃的故事桥梁上,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缓缓浮现。
那道人影披着一件仿佛由纯粹哀伤与绝望编织而成的灰色长袍,面容被一层扭曲的光影遮蔽,看不真切。祂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意,却让整片星空都为之“哭泣”。
一道古老而疲惫的意志,跨越桥梁,降临此地。
“吾,乃悲剧之主宰。”
祂的声音不响,却像是直接在众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将万物拖入永恒沉沦的魔力。
“噗!”
苏九璃首当其冲,她脑海中刚刚平复的庞杂信息流再次被引爆。这一次,不再是凤族的传承,而是她自身记忆中最痛苦的片段。被家族误解的孤独、修行路上的生死一线、面对强敌时的无助与绝望……一幕幕,一帧帧,化作最锋利的刀,在她的心神间反复切割。她俏脸瞬间煞白,身躯摇摇欲坠,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另一边的顾清晏,这位向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此刻也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他仿佛又回到了某个被尘封的过去,看到了那些他无力挽回的逝去,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悲痛之中。
就连楚昭,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所修的《九世情劫录》,本就是一部由无尽情伤与悲苦淬炼而成的魔功,对于纯粹的悲伤情绪有着超乎寻常的抗性。然而,此刻在这位“悲剧主宰”的意志引导下,这种抗性反而成了引子!
九世轮回中,那些爱而不得、生死相隔、背叛与牺牲的彻骨之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坚韧的魔心。一缕缕失控的魔元自他周身逸散,双目赤红,竟有入魔的征兆!
唯有裴砚,立于风暴的中心,却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
那悲伤的洪流冲刷着他的识海,无数悲惨的故事画面在他眼前闪过: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国破家亡,众生涂炭……这些都是他曾讲述过,或是在《永恒话本》中收录过的故事。
常年与悲欢离合为伴,让他对“悲剧”本身有了一种独特的免疫力。他不是不悲伤,而是能够在这片悲伤的海洋中,为自己筑起一座名为“讲述者”的孤岛。
他强行挣脱那股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哀戚,目光如炬,直视着桥梁上那道模糊的身影。
“悲剧主宰?”
“一个有趣的话本,”悲剧主宰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裴砚的《永恒话本》之上,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欣赏,“如此‘空白’,又如此‘包容’。里面有欢笑,有愤怒,也有……浅薄的悲伤。”
“它是一块完美的璞玉,足以承载这宇宙间最崇高、最伟大的艺术——终极的悲剧。”
悲剧主宰的意志缓缓延伸,笼罩了整个九界:“吾可以将尔等的世界‘升华’,让这九片凋零的土地,连同其中所有挣扎的生灵,共同演绎一出流芳万古的悲剧史诗。你们的痛苦,你们的绝望,你们的毁灭,将成为一座不朽的丰碑,被永世传唱。”
祂的语气,仿佛是在赐予一种无上的荣耀。
将整个世界,所有生灵的命运,都当成一场预设好结局的戏剧!
裴砚笑了,在这片悲伤到极致的氛围中,他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不。”他摇了摇头,“你错了。”
“哦?”悲剧主宰的意志中透出一丝好奇。
“你对‘故事’的理解,早已陷入了‘为悲而悲’的窠臼。”裴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悲剧主宰的意志中,“你所追求的,不是悲剧,只是单纯的毁灭与绝望。那不是艺术,只是空洞的虚无。”
言罢,裴砚不顾对方那足以压塌星辰的威压,竟就地盘坐下来。
他没有催动灵力,也没有祭出法宝,只是将那本《永恒话本》虚托于掌心,然后,他开始讲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与神魔无关,与大道无关,甚至与修行都无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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