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游释厄传》五个字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那九天之上漠然的神只投影,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停滞。
环绕在祂周身的轮回法则,那亿万年来恒定不变的运转,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却又真实不虚的涟漪。
裴砚顾不上背后那“冥府印记”带来的灼痛,他此刻心神合一,全部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即将展开的宏大画卷之中。
他顶着那足以压塌山岳的神威,声音因虚弱而略带沙哑,却奇异地透着一股说书人独有的沉静与穿透力,仿佛能跨越生死,响彻幽冥。
“话说那西牛贺洲,灵山脚下,有一金蝉子,乃佛祖座下弟子……”
话音刚落,裴砚身后的虚空竟开始扭曲。
并非神通,也非术法,而是一种“书魂显化”!
随着他的讲述,一幕幕虚幻的光影在三人眼前徐徐展开。那是一个眉目慈善的僧人,身披锦斓袈裟,在佛祖座下听经,却因一丝杂念,一丝轻慢,被贬下凡尘,堕入轮回。
“阎君执掌轮回,当知轮回之苦。”裴砚的声音变得低沉,“第一世,他发下宏愿,欲西行万里,求取大乘佛法,以渡世人。然,行至流沙河界,被一盘踞水中的妖魔,生吞活剥,血肉成泥。”
光影中,黄沙漫天,浊浪滔滔的流沙河畔,年轻的僧人手持九环锡杖,面对着从河中冲出的狰狞水怪,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遗憾。血光迸溅,画面戛然而止。
苏九璃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忍。
“轮回再启,记忆尘封,唯有那西行求法的执念,烙印在真灵深处。第二世,他再次踏上征途,依旧是风餐露宿,依旧是孤身一人。”
“依旧……是那流沙河畔,依旧……是那头妖魔。”
光影再现,几乎是与上一世别无二致的场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结局。
“第三世!”
“第四世!”
“……第九世!”
裴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光影中的画面一次比一次更令人绝望。足足九次,金蝉子的转世之身,都怀着普度众生的宏愿,满怀希望地踏上西行路,却又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个妖魔,以同样的方式吞噬!
那妖魔甚至将他的九个骷髅头串成项链,挂在胸前炫耀。
轮回往复,不得解脱!
这已经不是苦,而是一种无间地狱般的折磨!每一次转生,都是一次遗忘,然后满怀希望地走向注定的、绝望的结局。那种背负着无形使命,却又永远倒在黎明前的黑暗,让旁观的楚昭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寒意。
换作是他,恐怕在第三次之后,道心便会彻底崩溃,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入这无望的轮回!
“这便是轮回的‘苦’。”裴砚的声音仿佛带着叹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场空;每一次转生,都是一次从头再来。无尽的失败,无尽的绝望,足以磨灭任何神佛的意志。”
“然而……”
就在这绝望的气氛压抑到极致时,裴砚的语调陡然一转,犹如黑暗中亮起的第一缕晨光,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金蝉子的‘愿力’,不灭!他的‘初心’,不改!”
“九死而不悔!九次被生吞,那颗向佛求经,普度众生之心,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在一次次的轮回之火中,被淬炼得愈发纯粹,愈发坚定!”
随着他激昂的话语,那光影之中,第九次被吞噬的僧人,其消散的魂光深处,一点金色的光芒,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
那不是法力,不是神通,而是一种信念,一种愿力!
一种连生死轮回都无法磨灭的意志!
一直静静聆听的阎罗王投影,周身那原本只是泛起涟漪的轮回法则,此刻竟开始缓缓地、有规律地波动起来,仿佛在与那光影中的金色愿力产生共鸣!
苏九璃看得痴了。她身负神裔血脉,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股“愿力”的纯粹与强大。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爱恨情仇,与天地同悲,与众生同在的慈悲宏愿!
而楚昭,这位魔道天骄,则从另一个角度感受到了震撼。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愿力”,而是一种极致的“执念”!一种连他这位修习魔功,自认心性坚韧之辈都自愧不如的、百折不挠的恐怖执念!
“终于,这份不悔的愿力,感召了天地,引来了破局的‘助缘’!”
裴砚的声音再次高亢起来。
“第十世,他依旧踏上了西行之路。但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孤单!”
“一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压在五行山下,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猴子,成了他的大徒弟!这,是破除万难的‘力量’!”
“一个曾执掌天河水军,却因醉酒调戏仙子被贬下凡,贪恋红尘,好吃懒做的猪妖,成了他的二徒弟!这,是需要被降服的‘欲望’!”
“而那个吞噬了他九世的流沙河水怪,也终被他的愿力感化,拜入其门下,成了他最忠厚老实的徒弟,挑起了西行的重担!这,便是化解了九世怨业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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