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慵懒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古老叹息,又好似万古魔渊尽头的最初呓语。它并不响亮,却轻易地压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包括玄骨上人疯狂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血魔大殿最深处的禁地弥漫而出,如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浸染了整座血煞城。天空仿佛都暗沉了三分,空气凝固如铁,所有魔修,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感到自己的魔气被死死压制,神魂战栗,仿佛面对着自身血脉与力量的源头。
“老……老祖……”
玄骨上人脸上的疯狂与怨毒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恐惧。那张布满尸斑的脸庞扭曲着,比见了索命的阎罗还要惊骇。他身上的气息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瞬间萎靡下去,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仿佛那一句轻描淡写的“以大欺小”,就抽走了他全身的骨头。
他认得这个声音!或者说,任何一个在南疆魔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可能不认得这个声音!
血煞老祖!那个传说中已经坐化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血煞魔宗的开山祖师!他……他竟然还活着?!
这个认知,比裴砚那诡异的言灵妖法还要让他感到绝望!
“滚。”
禁地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腔调,不带一丝火气,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意志。
这一个字,对于此刻的玄骨上人而言,不啻于天恩浩荡的赦令。他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说,猛地转身,卷起那杆灵光暗淡的白骨幡和残存的几个玄阴教门人,化作一道狼狈的血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疯了一般地朝着血煞城外逃窜而去。
那模样,仿佛身后有世间最恐怖的灾厄在追赶。
随着玄骨上人遁逃,那股笼罩天地的恐怖魔威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收回了禁地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整个血煞城,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血奴长老等一众血煞魔宗高层,此刻已经是个个面如土色,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们朝着禁地的方向,投去无比狂热而又敬畏的目光。
老祖……老祖他老人家竟然一直都在!
这一刻,他们心中所有对裴砚和楚昭的不满、猜忌、以及那点可笑的野心,全都烟消云散,被碾得粉碎。有老祖坐镇,谁敢放肆?而老祖亲自开口保下的人,谁又敢动?
他们再看向裴砚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先前的忌惮和不服,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敬畏与臣服。
“血奴长老。”裴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刚施展“言出法随”对他消耗巨大,但他眼神依旧锐利,“玄阴教渗透我宗多年,如今玄骨铩羽而归,正是清除内患的最好时机。”
血奴长老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全凭裴先生吩咐!老奴……不,属下万死不辞!”
“有劳圣女了。”裴砚又转向楚昭。
“分内之事。”楚昭黑纱下的声音清冷,但行动却快得惊人。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一道道命令从她口中发出,配合着血奴长老等人的雷霆行动,一场针对内部奸细的大清洗,在血煞魔宗内轰轰烈烈地展开。
楚昭的手段远比裴砚想象的更加狠辣果决,几名隐藏极深的玄阴教暗子,甚至是一些阳奉阴违的老油条,在她的铁腕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便被揪出当场格杀。那份属于魔宗圣女的威严与煞气,震慑了所有宵小之辈。
短短半日,血煞魔宗内部便焕然一新。经此一役,裴砚虽无实职,但其话语权,却已隐隐与圣女楚昭并驾齐驱。
而玄阴教副教主玄骨上人,在血煞城下被一个后辈“说”得道心崩裂,又被血煞老祖一言惊退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南疆魔道。
一时间,“书生”裴砚凶名赫赫,与他那“言辞破阵”、“书魂退敌”的事迹一道,成了无数魔修口中敬畏又好奇的传说。
……
夜深,静室之内。
裴砚盘膝而坐,调理着体内几乎被抽空的“道韵”之力。那撼动玄骨道基的十二字真言,几乎是他目前所能动用的极限力量,反噬不小。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楚昭端着一个玉盒走了进来。
她依旧蒙着黑纱,看不清表情,但那双往日里总是清冷如冰的眼眸,此刻却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这是‘九转凝魂膏’,对神魂损耗有奇效。”她将玉盒放在裴砚面前,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站在那里,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想看看他的伤势,又觉得此举过于逾越。那一瞬间的局促与笨拙,让她看起来不像那个杀伐果断的魔宗圣女,反而像个不知如何照顾人的小姑娘。
“多谢。”裴砚睁开眼,微微一笑。
“你……”楚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之前用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为何能直击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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