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强压下心头的骇然,那股因世界观崩塌而引发的眩晕感,让他脚下一个踉跄。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指尖的温热与腥甜,却远不及沈砚秋那句话带来的冲击。
他死死地盯着沈砚秋,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棋手,更像是一个在迷雾中迫切寻找灯塔的旅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秋儿,你……确定?那真的是‘祝福’?”
他指向那座由亿万怨念文字堆砌而成的漆黑山峦,指向那被钉在核心,早已不成人形的墨凛,指向这片天地间充斥着的、几乎要将一切都撕碎的毁灭意志。
“如果是祝福,为何会展现出如此纯粹的……恶意与怨恨?它在哀嚎,在憎恶一切,在渴望毁灭一切!”
沈砚秋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闭上眼睛,似乎在竭力回忆着方才那短暂而凶险的共鸣,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感受。
“我能感觉到……它最原始的本意,是为了‘守护’。”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在转述一个遥远古老的梦,“它想要守护某个极其重要的存在,或者是一个概念,一种秩序……但后来,这份守护变得偏执,变得极端,就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最终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靠近,甚至不让他呼吸。”
她睁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悯,“这份守护之力,最终失控了。它吞噬了一切,将所有不符合它‘守护’逻辑的,都视为‘异端’,视为‘威胁’。不被理解的守护,就成了禁锢;无法实现的守护,就化作了无尽的怨与恨。”
裴砚的眼神剧烈闪烁。
守护……变成了偏执的禁锢。
这个解释,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这不就是代码逻辑中的“死循环”吗?一个为了保护核心数据的程序,因为一个错误的判断,开始无差别攻击系统内所有的其他进程,最终导致整个系统崩溃!
强行“格式化”?
不,不行。
如果沈砚秋的感知是真的,那这被污染的“祝福”就相当于操作系统的“内核”。强行格式化一个正在运行且发生变异的内核,结果很可能不是清除病毒,而是导致整个硬盘物理性损坏,彻底报废!
更重要的是,那份原始祝福中的一丝“善性”,那代表着太古生灵最纯粹祈愿的火种,也将被他亲手彻底磨灭。
他必须找到更稳妥的方法。
首先,要验证!其次,要弄清楚这祝福扭曲的真相!
裴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无数个故事,无数种方案在他脑海中闪过、碰撞、湮灭。直接回溯整个诅咒集合体,那消耗他承受不起,恐怕瞬间就会被抽干神魂。
必须找到一个“引子”,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支点,巧妙地引导回溯的力量,去窥探其“性质转变”的关键节点。
有了!
一个诡异而又恰当的故事,浮现在他心头。
《聊斋·画皮》。
画皮鬼为王生“易心”之后,道士是如何揭露其伪装的?画皮画骨,改换真容!
他要借的,就是这份“揭露伪装,探寻真骨”的意境!
以故事为法,揭开这诅咒的“画皮”,去探寻它那被遗忘、被扭曲的“真骨”!
裴砚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的伤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毫不在意。他挺直了脊梁,目光如炬,原本沙哑的声音,此刻竟带上了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与决绝!
“今日,我裴砚不说风月,不谈猎奇,只为溯本追源!”
“便借一段《画皮》变异,言出,法随——”
他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摇摇欲坠的书页世界!
“画皮绘骨,显其本真!”
他并非在讲述那个完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而是将其中“画皮揭露,骨相呈现”的核心意境,抽离出来,化作一道无形的言灵指令,如同一柄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刺向那座诅咒黑山的核心!
嗡——!
虚空中,仿佛真的出现了一支无形的“判官笔”。这支笔没有笔尖,笔锋流转的,是裴砚那霸道绝伦的说书人意志!它穿透层层叠叠的怨念黑雾,笔直地点向了那文字黑山的最深处!
就在同时,沈砚秋心领神会。她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飘出,瞬间化作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序”字。她催动血脉中“序之章”的力量,以自身为引,将裴砚那宏大的回溯之力,精准地导向她之前感知到的,那份“祝福”的源头!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怒吼,从文字黑山中爆发!
那被污染的“终焉话本”核心,显然感知到了这种针对其本质的探查,爆发出比之前浓郁百倍的乌光!它在抗拒!在愤怒!
无数漆黑如墨的诅咒文字锁链,如同发狂的巨蟒,从山体中疯狂射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企图将裴砚那支“判官笔”所化的“画皮”意境彻底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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