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自比神裔界更加古老的源头而来,带着一种历经了无数次生灭轮回的疲惫与沧桑,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在裴砚的识海最深处回响。
“终于……等到你了么……”
这声音不似裁决者的冰冷无情,也并非噬星神座那般漠视万物,它温和,却蕴含着一种连裁决者都无法比拟的浩瀚与厚重。
它,似乎才是这诸天万界,真正的源头。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这石破天惊的问候,却并未能阻止那柄金色光矛分毫。
它依旧在前进。
“规则”已定,审判已下。
在“抹杀”的终极概念面前,任何变数,似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涟漪。
裴砚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系统印记的苏醒,或许带来了某种转机,但它并不能立刻扭转他被“规则”判定的“必死”结局。
就像一个被宣告了死刑的凡人,即便在行刑前一刻收到了赦免令,那已经出膛的子弹,也绝不会因此停下。
他依旧要死。
死亡的阴影愈发浓郁,眉心的刺痛已经化作了灼烧灵魂的剧痛,皮肤焦黑,神魂颤栗。
放弃么?
原来,在真正的、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底牌,真的……如此可笑。
“不——!”
一声泣血的悲鸣,尖锐、凄厉,撕裂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死寂山谷。
是苏九璃!
她看着裴砚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看着他眉心处那已经开始焦黑碳化的皮肤,看着那柄代表着终结的光矛,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碾成了齑粉!
痛!
痛彻心扉!
她不知道那一声叹息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的男人,那个将她从冰冷的沉睡中唤醒,那个在她面前讲述着一个个奇妙故事,那个嘴上花花、内心却无比温柔的男人,就要死了!
就要死在她的面前!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我绝不允许!”
苏九璃双目赤红,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无尽悔恨与决绝疯狂的血色!
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审判他!
他讲述着女娲补天的故事,那是吾族至高母神的荣光!他身负曦神遗泽,那是母神对他最大的认可!你这窃据了此界权柄的伪神,凭什么审判母神认可的人?!
“啊啊啊啊——!”
愤怒与悲痛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化作了最原始的咆哮。
就在这咆哮声中,苏九璃光洁的眉心处,那枚代表着她“神裔公主”尊贵身份的古老神纹,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骤然间血光大盛!
嗡——!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凉、悲壮、古老的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像是一头被囚禁了万古的洪荒凶兽,终于挣脱了最后一根锁链!
她体内,那源自上古曦神的血脉深处,一道无形的、传承了无数代人的禁制,被这股决绝的意志,强行冲开!
【警告!检测到目标‘苏九璃’正在强行燃烧神裔本源!】
【其生命力、神魂之力正在以不可逆转的方式急速流失!】
【她正在以燃烧未来、燃烧存在、燃烧一切为代价,换取超越自身极限的短暂力量!】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裴砚的脑海中疯狂响起。
裴砚那即将被绝望吞噬的意识猛地一震,他“看”向苏九璃。
只见无数条玄奥繁复的血色神链,从苏九璃的体内浮现,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那些神链并非束缚,而是她生命与力量的具象化体现。
此刻,这些神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接着一根地燃烧,崩碎!
每燃烧一根,苏九璃身上那股悲壮的气息便暴涨一分,但她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乌黑的秀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也开始失去光泽,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她的生命,正在被疯狂地压榨,献祭!
“裴砚……”
苏九璃遥望着他,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
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母后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作为曦神最纯粹的后裔,她们的诞生,便是为了等待一位“补天道侣”。
那个人,会带着曦神的遗泽而来,会是终结这个残破时代的关键。
而她的使命,便是在必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的一切,为他铺平前路。
那时候,她不懂。
她觉得这是一种不公的宿命。
可当她真的遇到了他,听着他讲述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感受着他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息,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拼命的样子……她渐渐明白了。
那不是宿命的枷锁,而是血脉的指引。
是跨越了时空,早已注定的……羁绊。
“若天要亡你,我便为你补天!”
“若道要杀你,我便为你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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