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指尖捻过那血字,触感干涩而粗糙,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见半分惧色。
“临安城,果然热情。”他将请柬递给苏九璃。
苏九璃接过,目光在血字上停留片刻。
“怨念不散,修为当在章回境大成,此人擅长以言灵影响心神,其话本多半阴诡狠戾。”
裴砚轻哂:“下马威么?有点意思。”
他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住,但也清楚,这临安城的水,比预想中还要深。
那请柬在他指间化作一团火焰,转瞬成灰。
“苏姑娘,明日的‘品茗论道’,我就不去了。”
苏九璃颔首,对此并无意外。
“你的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先找个地方,说说书,看看风向。”裴砚语气平淡,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次日,天光微亮。
裴砚没有前往那所谓的“闻道阁”,赴那场暗藏杀机的“鸿门宴”。
他在城南寻了个去处。
此处人流量尚可,却远离了那些鳞次栉比的主流茶楼和书场,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街角。
几块半旧的木板随意一支,便算是一个简陋的书摊。
这番举动,在繁华的临安城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寒酸。
他今日不打算讲《封神传》那般金戈铁马、气势恢弘的开篇,也未选择《三国策》这等纵横捭阖、权谋机变的篇章。
那些故事固然精彩,但初来乍到,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半旧的【惊堂木】,又挂起一张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布幡。
布幡上用墨笔写着几个字:“裴氏书馆,今日开讲《婴宁》。”
《聊斋志异》中的故事,胜在以情动人,以奇引人。
《婴宁》,一个爱笑的狐女,她的纯真与不谙世事,或许能在这纷繁复杂的临安城,带来一丝别样的清新。
这便是他的策略,避实就虚,以柔克刚。
先不与那些大势力正面碰撞,而是选择一个相对容易被忽略的角落,用一个“小”故事,悄然试探这临安说书界的深浅。
起初,过往行人只是匆匆一瞥,便径自离去。
临安城从不缺说书人,更不缺这种想要在街头巷尾碰运气的新面孔。
大多数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司空见惯的漠然,甚至隐隐有些不屑。
这般简陋的摊子,能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
裴砚对此毫不在意,他坐在木板搭成的简易台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心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苏九璃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身影被斑驳的树影遮掩,安静地看着他。
她能感知到裴砚内心的平静,以及那股正在缓缓凝聚的言灵之力。
日头渐高,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惊堂木】响起,不算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遭的喧嚣。
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有几个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
裴砚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驻足者的耳中。
“话说,邑有王生,行名子服,家世望族……”
他并未刻意拔高声调,也未运用什么花哨的技巧,只是平铺直叙地开讲。
章回境的修为悄然运转,言灵之力如同春雨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每一个字句之中。
故事娓娓道来,王子服偶遇佳人,那少女拈花微笑,天真烂漫。
“……注目移时,不语亦不笑。少女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
裴砚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将人带入了那个山水环绕的村落。
他着重描绘着婴宁的笑。
那笑声,并非刻意的矫揉造作,而是发自内心的纯粹与喜悦。
通过言灵之力的催动,裴砚将婴宁那天真无邪、不辨世事的娇憨,以及她那毫无城府、极富感染力的笑声,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闻室中吃吃皆婴宁笑声。母问之,但笑不顾。母苦问,乃曰:‘大哥欲我伏眠,势必拆裂床子矣!’又大笑。婢媪无不解颐……”
那笑声,仿佛真的在众人耳边响起,清脆、悦耳,带着一股孩童般的稚气。
苏九璃安静地看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裴砚言语中那股奇异的亲和力。
那不是强行灌输,也不是威压震慑,而是一种如春风化雨般的渗透,能直接触动听者心底最柔软、最纯净的部分。
她微微有些诧异,裴砚的言灵,似乎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更偏向于情感的共鸣。
渐渐地,一些原本只是好奇驻足的路人,被婴宁那独特的笑声和裴砚引人入胜的讲述所吸引,不知不觉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围拢过来的人,从三五个,慢慢变成了十几个。
他们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漠然、不屑,逐渐转变为好奇、专注。
当讲到婴宁酷爱花木,每日与花为伴,因见花开而笑,见蝶舞而笑,她的世界纯净得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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