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厚重裹尸布,死死缠住救生艇。能见度不足十米,四周只有海浪单调而巨大的拍击声,以及艇身被浪头抛起又砸落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断从艇沿泼进来,混合着雨水,浇得人透心凉。
陈小川瘫在艇底,像一袋被丢弃的湿面粉。肩胛处的绷带已经被血水浸透,暗红色在橙黄的艇底晕开一大片,散发出浓重的铁锈腥气。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痛苦的颤音。子弹还卡在骨头里,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无意识地抽搐一下,额头上全是冷汗。
刘天尧坐在他旁边,用身体尽量替他挡住泼进来的海水。他撕下自己破烂的衣襟,笨拙地试图压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但每一次按压都换来陈小川压抑不住的痛哼。他看着那张曾经充满狡黠和活力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手腕上钢铐缝隙里,那团暗红凝胶的灼痛感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又开始隐隐作痛,发出极其微弱、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滋…滋…”声。
“他撑不了多久。”千夏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如同冰锥凿穿压抑的空气。她站在艇尾,单手操控着引擎,目光锐利地穿透浓雾,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湿透的黑色风衣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却像毫无知觉的石雕。“必须尽快找到入口。再拖下去,失血和低温会要了他的命。”
“入口?那老东西的话能信?”黑礁捂着依旧渗血的手腕,靠坐在艇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地扫过昏迷的陈小川和刘天尧,“妈的!为了这两个废物,老子差点把命搭上!现在还要钻什么鬼门关?!”
“信不信由你。”千夏头也不回,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要么跳海喂鱼,要么赌一把。沉船湾是唯一能甩开追兵、靠近河谷的路。”
刘天尧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千夏:“他是因为救我……”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自责。
“所以呢?”千夏终于侧过头,冰冷的眸子如同寒潭深渊,毫无感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在这里哭丧,他就能活过来?收起你那没用的愧疚感,刘天尧。想让他活,就闭嘴,听我的。”
她的目光扫过刘天尧手腕上那副沉重的钢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还有你手上那个‘好东西’。老渔民的话,未必全是假的。那‘滋滋’声……可能就是钥匙。”
刘天尧心头剧震!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钢铐链条勒进皮肉!钥匙?这该死的、如同附骨之疽的毒蛇标记?!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汽笛声,穿透浓雾和浪涛,由远及近地传来!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和压迫感!
“妈的!是罗斯家的巡逻艇!”黑礁脸色骤变,猛地探头望向浓雾深处,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的方向和独特的频率,他绝不会听错!“他们发现我们了!”
千夏眼神一厉,猛地一推引擎操纵杆!小艇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速度骤然提升!艇头高高翘起,狠狠劈开迎面扑来的巨浪!冰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众人身上!
“抓紧!”千夏厉喝!
小艇如同离弦之箭,在浓雾和惊涛骇浪中亡命飞驰!艇身剧烈颠簸,随时可能倾覆!刘天尧死死抓住艇舷的绳索,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陈小川的身体,防止他被甩出去。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让陈小川发出痛苦的闷哼,鲜血从绷带下涌出更多!
身后的汽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引擎高速运转的轰鸣!
“左转!进那片礁石区!”千夏的声音在风浪中依旧清晰冷静,她指着左前方浓雾中隐约可见的一片如同怪兽獠牙般参差不齐的黑色礁石轮廓!
小艇猛地一个急转弯!艇身几乎侧翻!刘天尧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吐出来!
冲进礁石区,如同闯入了巨兽的巢穴!四周全是狰狞嶙峋的黑色礁石,犬牙交错,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漫天惨白的水沫!水流变得异常湍急混乱,无数暗流漩涡如同隐藏的水鬼,撕扯着小艇!
“就是这里!鬼牙礁后面!”千夏紧盯着前方,声音带着一丝紧绷,“贴着右边那块最大的礁石壁!水下!裂缝就在下面!”
小艇艰难地在狂涛和礁石间穿行,如同刀尖上跳舞!艇身不断被浪头抛起,又重重砸下,发出令人心颤的撞击声!好几次都险之又险地擦着锋利的礁石边缘掠过!
终于,他们绕到了那块如同黑色巨碑般矗立的礁石后面!这里的浪头稍微平缓了一些,但水流更加诡异,带着强大的吸力!
“熄火!”千夏果断关闭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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