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着车门框,拖动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点一点把自己从舒适却如同囚笼的座椅里挪出来。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他淋透,伤口被冲刷得生疼。
双脚踩在地面上,泥水和碎石混在一起。他抬起头。
眼前是一栋巨大的、废弃的工业厂房。轮廓在暴雨的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墙皮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黑红的、生满铁锈的钢结构和斑驳的水泥。大部分窗户都已破碎,像骷髅的黑眼眶。仅有的几片完整的玻璃,映照着车灯惨白的光芒和外面扭曲的树影,更添几分诡异。正门是一扇巨大的、早已锈死的铁闸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半开着,黑黢黢的入口像巨兽的咽喉。
厂房四周被高高的、挂着带刺铁丝网的水泥墙围着,墙边杂草丛生,在风雨中疯狂摇摆。空气中那股机油和化学品腐败的味道更加浓重,让人作呕。
这就是安娜口中的“白房子”?根本是地狱的入口!
雨水顺着刘天尧的头发、眉毛、下巴不断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安娜在司机的伞下,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雨水在她伞周围形成一道水帘,将她与这肮脏的环境隔离开来。她像一位参观屠宰场的贵族,冷漠地欣赏着他的狼狈。
司机递过来一只手电筒,冰冷的金属壳。刘天尧用没有受伤的手接过,打开了开关。一束昏黄的光刺破雨幕和前方的黑暗。
“他在里面。二层东侧,最里面那个铁笼子。”安娜的声音穿过风雨,“看守…只有一个人。现在是你‘表演’的时刻了,刘经理。让我看看,你那身从M市码头学来的‘本事’,还剩下几分?”
看守只有一个人?刘天尧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可能!安娜会这么“好心”?这绝对是一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小川就在里面某个冰冷的铁笼子里!
他不再看安娜,攥紧了手电筒,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扇黑洞洞的小门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浑浊的泥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牵动腿伤,钻心地疼。后背暴露在安娜和她保镖的视线下,那种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芒刺。
靠近小门,一股浓烈的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他举着手电,光柱探入黑暗中。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空间。地上满是废弃的金属零件、断裂的电缆和积水的坑洼。几台庞大的、早已失去外壳、露出生锈内脏的机器残骸,如同沉默的巨人遗骸,散落在各处。雨水从破碎的穹顶缝隙灌入,在空旷的厂房里发出淅淅沥沥的回响。高处纵横交错的钢铁走道和锈蚀的楼梯,在黑暗中投下如同蛛网般诡异扭曲的阴影。
压抑。荒凉。死寂。
刘天尧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暴虐,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钢铁坟墓。鞋底踩在湿滑的铁屑和积水里,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手电光柱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光线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破败和黑暗。
按照安娜的说法,目标是二层东侧最里面的铁笼子。
他找到一截通往二层的金属楼梯。扶手上全是厚厚的铁锈,冰冷的雨水让脚下湿滑无比。每向上攀爬一步,腿伤都被剧烈牵动,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咬着牙,几乎用爬的方式向上挪动。楼梯在他摇晃的体重和生锈金属的呻吟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嘎”声响,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不容易爬上二层平台。这里是围绕着巨大车间搭建的环形走道,由锈蚀的格栅钢板铺成。走道下面就是深渊般的车间地面。格栅缝隙里不断往下滴落着污水。冷风夹杂着湿气,呜咽着在高高的厂房间隙穿行,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刘天尧稳住呼吸,尽量放轻脚步,拖着伤腿,用手电照亮前方。光线掠过布满灰尘的仪表盘残骸、断裂的气管、扭曲的钢筋。他朝着东侧的方向走去。越往深处走,黑暗似乎越浓稠,周围废弃机器的巨大阴影如同鬼魅般压迫过来。
终于,在二层最东头,靠近墙壁的位置,手电光柱捕捉到了一个方形的金属结构。
那是一个…铁笼子。高度只到成年人的胸口,宽度勉强够一个人蜷缩进去,由手腕粗细、锈迹斑斑的铁条焊接而成。笼门被一把粗大的、同样锈蚀的铁锁锁住。
刘天尧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用手电光猛地照向笼子内部!
光柱刺破黑暗——里面有人!
一个蜷缩着的、穿着单薄衣服的身影!身体在剧烈的、止不住地颤抖!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混着污垢和暗红色的血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青紫淤痕和结痂的伤口!
“小川!”刘天尧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撕裂般的痛楚!他猛地冲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腿上的伤!铁笼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传来!
他扑在笼门上,手电光疯狂地在那颤抖的身影上来回扫视!“小川!小川!是老子!天尧!妈的!撑住!老子来了!”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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