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手术灯光,像七八个白晃晃的太阳,死死扒在刘天尧的脸上、身上,要把他最后一点秘密都烤干、榨尽。他像条砧板上被褪了半身鳞的鱼,赤条条地仰面绑在一张特制的金属台上。台面冰凉,寒气透过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和他体内那团正在苏醒的东西散发出的、地狱般的灼热对冲,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活活要把人从中间撕开。
空气里弥漫的味道令人作呕。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严严实实盖住了所有气息,却盖不住从他右腿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腥臭。那味道,像屠宰场里放了三天没清理的下水,又混杂了烂铁锈在潮湿阴沟里泡发的霉味儿,闻一下,脑仁都跟着疼。
刘天尧的意识像是沉在墨海深处,冰冷刺骨。但那贯穿灵魂的剧痛,如同无数把带着倒刺的锯子,疯狂地在他的神经末梢上来回拉锯,硬生生将他从那片死寂的黑色深渊里拽了出来一丝模糊的感知。
“呃……”一声闷哼,破碎地挤出他干裂的唇缝。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勉强掀开一条缝。视野里一片白茫茫的强光,晃得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几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护目镜的幽灵般身影在晃动。消毒水浓得呛人,像冰冷的针扎进肺里。
他感觉到身体被固定得死死的,冰冷的金属台面寒意刺骨。而最清晰、最无法忽视的痛源,来自于他的右腿,特别是膝盖!
不是被子弹打穿的那种锐痛,也不是骨折的钝痛。是一种……如同有千万只铁牙蚂蚁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正疯狂地啃噬、筑巢!那些细微的东西在他皮肉之下,筋骨之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蠕动、增生。每一次蠕动,都拉扯着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带来一波波更剧烈的、潮水般的剧痛。
“心率还在升高,130……140……160了!血压飙升!”
“神经递质检测异常!疼痛指数已经超出峰值承受范围!”
“快!再追加0.2毫克的芬太尼复合剂!压制不了神经痛也要让他保持稳定!”
白大褂的助手们压低了声音交谈,语速又快又急,透着一股焦躁不安,像一群围着即将爆炸的炸弹团团转的工兵。针头毫不留情地再次扎进刘天尧上臂的血管,冰冷的液体涌入。但这刺骨的冰凉刚试图包裹他那片燃烧的神经,就被他膝盖深处骤然爆发的又一轮疯狂“筑巢”活动,烧得瞬间蒸发殆尽!
“呃啊啊——!” 巨大的痛苦洪流终于冲垮了喉咙的堤坝,刘天尧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爆发出不像人声的嘶吼。绷紧的皮肤下,青筋血管如同盘踞的恶龙根根暴起!冰冷的汗水混着之前留下的泥泞和干涸的血迹,瞬间布满他的额头、脖颈、胸膛,整个人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身体被束缚带死死勒着的地方,磨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
“保持绝对安静!把他的头也固定住!” 又一个冰冷的声音下令。立刻有人上前,用冰冷的皮质束带缠过他的额头,用力收紧,狠狠将他弹起的头颅固定回冰冷的金属台面。束带边缘挤压着太阳穴,带来另一股尖锐的压迫痛。
就在这混乱挣扎的几秒钟,刘天尧模糊的视线扫过手术台侧上方。
伊莎贝尔站在明亮的无影灯圈外缘,像一尊站在阴影与光明交界处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穿着笨重的无菌服,仅仅戴着一副薄薄的乳胶手套,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术刀。刀身细长,尖端却带着细微的、近乎残忍的弧度,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她微微歪着头,冰蓝色的眼眸透过手术灯刺眼的光晕,饶有兴致地盯着刘天尧扭曲痛苦的脸,以及他右腿膝盖处那如同活物般剧烈起伏、搏动的绷带。那眼神,不是在观察病人的痛苦,更像是在欣赏一幅……充满扭曲美感的杰作正在完成的最后阶段。她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寒的满意弧度。
“看来样本的神经信号传导效率非常高,远超预期。” 伊莎贝尔的声音如同冰泉,穿透手术器械的碰撞和仪器的嗡鸣,清晰而冷漠地响起,“痛苦,是生命最原始的驱动力,也是最精准的定位仪。安娜小姐身上的‘钥匙’,刺激了它更深层的链接……让我们的‘矿脉’正变得更加……活跃。”
她的目光投向手术台斜对面的操作台。
安娜像一件破损的玩偶,被数道宽厚的皮质束缚带死死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手腕、脚踝、腰腹,都被勒得死死的。比刘天尧迟一步注入的镇静剂效力还未完全消散,她眼神涣散,瞳孔微微放大,像蒙了一层灰雾的琥珀。残留的泪水、雨水和汗水混合着污泥血痕,在她精致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狼狈的痕迹,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脖颈和台面上。她无意识地微微抽搐着,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呻吟,仿佛也陷入了某种无边的噩梦。她脖子上那道被千夏刀锋留下的、尚未完全结痂的狰狞伤口,在惨白的光线下异常刺眼,像一条扭曲的、暗红色的蜈蚣爬在白皙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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