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酸湖水像是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反复扎穿着刘天尧腿上每一个还在跳动的神经。右膝盖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变成一块沉重、麻木、却不断向外辐射着腐蚀性剧痛的大铅砣子。每一次拖动它爬行,都像是用生锈的锉刀在刮自己的骨头。肺里火烧火燎,吸进喉咙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湖水残留的腥臭和血腥味,呛得他不住干呕。
昏暗幽绿的磷火是这片死水唯一的光源,将那些嶙峋巨大的废弃矿石轮廓扭曲成蹲伏的魔怪。身后那片刚刚经历了死斗的浅滩早已没入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只有老狗那最后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仿佛还粘稠地滞留在冰冷的空气中,混着硫磺、硝石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刘天尧不知道自己拖着这条废腿在冰冷浑浊的水里挣扎了多久。每一次扑倒,冰冷的泥浆灌进口鼻,都像是死神冰冷的手在把他往下按。每一次呛咳着爬起,残存的意志力都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几乎彻底熄灭。
终于,前方巨大的矿渣堆深处,影影绰绰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极不稳定的暖黄光芒。不像是磷火那种阴森的死绿,像是……煤油灯。
到了!
是蛇头在“墙”里留下的某个废弃的转运点?!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气力,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片冰冷湿滑、遍布细小金属碎屑的矿石滩岸。身体滚过尖锐的碎屑,留下几道新的划伤和粘稠的血迹,他却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有右膝那持续不断的、带着酸蚀感的闷痛,如同背景噪音般嗡嗡作响。
他用沾满泥污和血污的手,扒拉着巨大矿渣堆缝隙里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巨大板条箱,找到了那个近乎被腐朽木板遮蔽起来的、只容一人勉强挤过的入口——一道伪装成废弃货箱缝隙的锈蚀铁门。
咣…哐……
他用肩膀死死抵住冰冷滑腻的铁皮门板,发出喑哑无力的撞击声。门没锁死,带着刺耳的铁锈摩擦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霉味、劣质烟草、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劣质香水气息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冲散了身上湿冷的酸湖寒气,反而让他虚弱地打了个寒噤。
门内是个不大的空间,像是某个大型机械遗弃的内部骨架改造的庇护所。油毡铺地,几块看不出原貌的脏污毯子团在角落。墙壁是锈蚀弯曲的金属板,挂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煤油马灯,灯焰稳定地燃烧着,将金属壁上渗出的冷凝水照得油亮。中央一个锈蚀的汽油桶改的炉子,几块劣质蜂窝煤在下面幽幽地烧着,驱散着矿洞特有的阴寒湿气。
一个枯瘦的人影蜷缩在炉子旁唯一一把几乎散架的折叠椅上。灰扑扑的旧夹克裹着干瘪的身躯,头发花白凌乱,脸上沟壑纵横,如同被岁月风化的树皮。听到门响,他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昏黄灯光下没什么波澜地瞥了一眼门口几乎不成人形的刘天尧,浑浊的目光里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热切,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
正是老蛇,这鬼地方消息最灵、关系最野的老油子,也是刘天尧他们通过蛇头留下的“暗线”能找到的唯一接头人。
“哟,稀客。” 老蛇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他慢悠悠地拿起脚边一个油腻腻的白搪瓷茶缸,吹了吹浮着的几点廉价茶叶末子,啜吸了一口。“酸湖那澡泡得还舒坦?”
刘天尧没力气答话,喉咙里堵着血沫和酸水,猛地扑倒在冰冷粗糙的油毡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几下,才勉强抑制住翻涌而上的呕吐感。右腿膝盖砸在坚硬的油毡上,仿佛被重锤夯了一下,剧痛让他眼前瞬间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嘶……” 冰冷的汗珠混合着湖水残留的污迹,顺着额角滑落。
老蛇浑浊的眼珠在他那明显扭曲肿胀的右膝盖上停顿了足足几秒,又慢悠悠呷了口茶:“呵,挂彩了?看着像被老狗啃了一嘴。那老毒蛇的牙口,可带着邪火。” 他放下茶缸,佝偻着背站起来,走到角落一个同样油腻的旧金属工具箱旁,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叮当作响。“命真大……酸湖的水里捞起来还能喘气,比耗子还硬。”
很快,他拿着一把形状怪异、刀口磨得雪亮反光的钳子走了回来,蹲在刘天尧那条伤腿旁边,浑浊的眼睛凑近膝盖周围紫黑肿胀、不断渗出带着酸腐味儿血水的皮肉仔细观察。
“别动。” 老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冰冷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指直接摁在膝盖侧下方紫胀的皮肤上,狠狠一挤!
噗嗤!
一股混着脓血、带着强烈硫磺硝石臭味的暗黄色浓液,如同被挤压的烂脓包,猛地从一处溃烂的伤口滋了出来!溅了几点在油毡上,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呃啊——!” 刘天尧身体猛地一挺!脖颈上青筋瞬间暴凸!剧痛如同冰冷的电钻再次钻透了骨髓!要不是身体早已虚脱,恐怕会直接从地上弹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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