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喉咙壁滑落。那枚泛着幽蓝绿光的药片没有丝毫苦味,只有一种无机物的、接近金属的微弱腥气,像舔舐了一枚冰冷的螺丝钉。刘天尧咽下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冰冷迅速扩散,如同滴入热油中的冰水。右臂深处那亿万条疯狂噬咬、钻凿的寄生线虫,暴烈的剧痛和麻痒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喉咙!撕扯的痛楚还在,但那毁天灭地的强度却被硬生生压低了八度,变成了一种沉闷、遥远、被厚布包裹住的钝感。肿胀搏动如同活物的墨绿色脉络,也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下去,虽然皮下的触感证明它们依旧盘踞着,但至少……不再疯狂地啃噬骨头。
刘天尧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急促喘息,额头的冷汗和地面污垢混成一滩。短暂的轻松让他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就在这时,沉重的靴底碾碎玻璃碴的声响由远及近。
卡洛斯巨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脸上那条蜈蚣状的疤痕在仓库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凸起狰狞。他捂着刚才被沃伦手杖点中的左膝外侧,表情阴鸷,走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跛行。他身后,仅剩的那名持霰弹枪的手下脸色煞白,眼神惊魂未定地扫过墙角那堆覆盖着陈小川残骸的、已经不再蠕动却散发着浓烈腐败甜腥的墨绿污物。另一个矮壮的刀手刚从那面凹陷的铁皮墙下挣扎坐起,正大口咳着血沫,手里还握着那把廓尔喀弯刀,但刀尖都在微微发颤。
卡洛斯的鹰眼扫过刘天尧明显舒缓下来的右臂,又落到他旁边地上那只沾满泥污的银色小盒——盖子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哼,算你这杂种命大!”卡洛斯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被沃伦压制后的邪火,“罗顿老大的船不等人!带上你要塞进‘笼子’里的‘货’……”他下巴狠狠朝仓库深处角落歪了一下,“滚去洗干净!烂肉味熏着尊贵的客人,老子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他指着的方向,仓库深处一堆用巨大油布半盖着的集装箱旁,有个简陋的洗手池。锈蚀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着暗红色的铁锈水。
刘天尧撑着铁壁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那药压制了剧痛,却也抽走了不少力气,像刚发过一场超高烧。他拖着脚步走向洗手池,眼角余光却瞥见安娜。
安娜靠着另一堆废弃轮胎,正慢慢收起刚才搏斗中亮出的刀。她的左肩绷带又添了一道撕裂的豁口,深色血渍正在缓慢洇开。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微微抬着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刘天尧的背影上,尤其是他那条暂时“安静”下来的右臂。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寒彻骨的深潭。
冷水混着铁锈打在刘天尧脸上,冲掉了一些污泥。他看着污浊水槽里自己扭曲苍白的倒影,胡乱抹了把脸,强行压下心底升起的、对那诡异药效的未知恐惧。洗完脸,他转过身,卡洛斯的手下已经粗暴地推过来一个东西——
那根本不是车,更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怪物底盘。
主体是一架锈迹斑斑的手推平板叉车,后轮都没了,用粗麻绳和破烂的皮带绑着两个充气不足的皮卡轮胎。叉车最前端用来插托盘的铁架被强行掰弯后焊了一个简陋的、仅供一人勉强坐下的铁皮座椅。座椅下方,竟然硬塞进去一台老式柴油摩托车被拆下来的发动机,粗大的排气管从座椅侧面伸出,缠着破布条,冒着呛人的黑烟。
“货”就摊在车斗——地上捡来的半扇腐烂鱼排,爬满了蠕动蛆虫的臭肉,混杂着几个结满蛛网的废弃机油桶。浓烈的腥臭腐败味扑面而来。
“上车!臭烘烘的杂种就该配这烂车!”卡洛斯嗤笑着,一脚踹在叉车底盘上。
刘天尧看着这“车”和那堆散发着致命恶臭的“货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没说话,默默坐上了那个硌人的铁皮座椅。刚坐下,那散发着浓烈柴油尾气的排气管口离他不到半尺。
引擎发出拖拉机般的突突巨响,车身剧烈震颤着,刘天尧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被颠簸散架。刺鼻的烟气直呛口鼻。
卡洛斯跳上另一辆稍好、但也破旧不堪的敞篷吉普,他的手下开车。吉普车猛地蹿出去,掀起一地灰尘。
叉车挣扎着、如同垂死的铁兽般跟在后面,吭哧吭哧爬出仓库。外面是N市混乱肮脏的街巷。
码头区的狭窄道路两边是堆积如山的货箱集装箱,上面用白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各种国家的单词和编号。路面坑洼不平,积水坑里飘着油花和死鱼。衣衫褴褛的搬运工像无声的工蚁,扛着沉重的麻袋在叉车间穿梭。空气中充斥着海腥、柴油、香料汗臭和劣质朗姆酒的混合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远处贫民窟的火光在黑夜里闪烁,隐约夹杂着骚乱的噪音和零星的枪声。
叉车颠簸得厉害,每一次跳跃都让刘天尧的内脏狠狠撞击隔膜。右臂那被压制的痛楚,在这种持续不断的震荡下开始隐隐复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那药效的屏障似乎并不绝对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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