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的鱼腥味混着浓稠血腥灌满鼻腔。
阿豹的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啸音,湿透的绷带下锈蚀的铁钩还嵌在肋间。
“十二年前老K从青龙会焚化炉里抱你出来时……”安娜的枪口纹丝不动,“莫雷洛斯就在监控室里抽烟。”
冷库顶棚漏下的雨水砸在刘天尧攥紧的匕首上,晕开铁锈色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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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通风扇叶在冷库顶上卡死,像个坏掉的节拍器。凝固的血块沉在积了半指深污水的排水沟里,泡得发白。空气浓稠得像变质鱼鳔熬的胶,死鱼的腥臊和新鲜人血的甜腻绞在一起,沾在舌根上泛出苦味。
阿豹靠墙瘫着,巨大的身躯时不时抽搐一下。苏婉刚硬化的止血粉很快被新涌出的血冲开,湿透的绷带紧裹着他左肋,底下是那根刺穿身体的生锈铁钩。每一次吸气,他口鼻就发出破麻袋被撕裂的“嗬…嗬…”声,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在泥污的地面汪开一小滩红褐色的水洼。
“撑住!”苏婉的手按着他胸前另一个被子弹撕开的窟窿,指缝里不断沁出黏稠的血浆。她的白大褂早被血和泥浆染得看不出原色,脸色比身后的水泥墙还灰败,唯独那双眼睛烧着火,死死盯着那致命的贯穿伤。不远处,桃木盒里那件母亲的碎花衣半露在污水里。
冰冷的硬物突然顶上刘天尧后脑,金属的凉意激得他颈后寒毛倒竖。
“枪放下。”安娜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不带一丝起伏。她手里那把改装格洛克顶得更深了些,枪口压得他头颅微微前倾。另一手的刀尖却抵在陈小川腰眼。黑客僵在两步外,汗珠沿着额角滑进衣领,脸上只剩下茫然惊恐,仿佛还在确认那黑洞洞的枪口是不是幻觉。
“或者,”安娜的目光像冰锥刺进刘天尧侧脸,“你听听我是怎么认得这张脸的?”她下颌朝地上桃木盒里的碎花破衣扬了扬。
冷库外狂风卷着雨点抽打铁皮顶,轰响震耳欲聋。里面却死寂一片,连阿豹痛苦的抽气声都低了。
安娜的脚尖拨了拨脚下污水中浸着的东西——是那张从盒里掉出的黑白照片。水里模糊不清的年轻母亲的脸,穿着那件褪色的碎花上衣。
“林晚清。”安娜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特的卷舌音,“1997年冬,死在M市西郊妇幼保健院地下室。”她的话像裹着冰碴,“尸体停了两天,后颈皮被整个剥走了。”
刘天尧的指节捏得匕首柄吱嘎作响,手背青筋暴起。
“那年我十三岁,替父亲送批南美‘特产’去东亚。”安娜的声音毫无波澜,“接头人叫老K,交货点就是那间停尸房。他怀里抱着个浑身滚烫抽筋的孩子,用这衣服裹得死紧。”枪口碾着刘天尧后脑的骨头,“那孩子烧得满脸红疹,嘴唇发紫,和你锁骨底下那颗红痣位置一样。老K拿水管往他脸上冲冰水降温时,我看见了。”
冷库顶棚漏雨了。一滴冰冷浑浊的铁锈水珠砸在刘天尧紧握的匕首刃上,“嗒”一声溅开红褐色的涟漪。
“放屁!”苏婉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尖锐,“天尧妈妈是吸毒死的!在码头烂尾楼!”她沾满血污的手指向安娜,激动得浑身发颤,“我亲眼见过…见过禁毒办档案!”
“是吗?”安娜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你解释下,林晚清的绝密医疗档案为什么会封在南美卡利集团的密库里?”她的脚踢了下污水里的照片,“照片背面那行字,是不是‘林家血债,不系青龙头’?”
死寂。只有漏雨敲打金属的单调滴答声,阿豹喉管里越来越微弱的“嗬嗬”声,和苏婉粗重颤抖的喘息。
“老K怎么死的?”刘天尧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打磨铁锈。
安娜的眼珠在昏暗光线下缓慢转动:“你十二岁生日后第七天,他把你藏进码头冷冻货柜深处,自己去引开追兵。”
刘天尧眼前猛地炸开一团猩红火光!烈焰翻卷着吞噬掉那个男人最后拍打货柜门板的铁青色手掌!十二年来夜夜啃噬他的画面。
“那晚追他的人分三路,”安娜的声音贴着耳膜刮进来,“警察、青龙会毒蛇堂、还有一组拿特制注射器的白大褂。”她顿了顿,“老K砍翻五个白大褂,右腿被打穿,最后被警长莫雷洛斯堵在第四货仓东南角铁架子下。”
“莫雷洛斯…当时抽什么烟?”刘天尧突然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记忆碎片里,那个模糊的黑影指间确实夹着一点明灭的红光。
“深蓝色包装的金桥。”安娜答得极快,仿佛就站在现场,“烟嘴有圈金线。他抽了三口,然后把烟头弹在汽油桶边上。”
冷库外暴雨倾盆。仓库角落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是肋下铁钩被牵动的阿豹。
“老K最后不是被勒死的。”安娜的呼吸喷在刘天尧后颈,“莫雷洛斯用钢丝绕了他脖子三圈,另一头扣死在叉车底盘挂钩上。”她模仿着低沉嗓音,“‘林家的小杂种在哪’?叉车往前开时,老K脖子上绞进半副你爹刘大勇的码头工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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