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烂鱼虾的味道,狠狠灌进刘天尧的鼻腔。M市废弃的第三号码头,巨大的龙门吊锈迹斑斑,像垂死的钢铁巨兽骨架,沉默地矗立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海浪拍打着布满藤壶的水泥桩基,发出空洞而持续的呜咽。这里曾是父亲刘大勇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地方,如今,也将成为他复仇之路的终点,或是另一个更黑暗深渊的起点。
刘天尧背靠着一个锈蚀的集装箱,粗重地喘息着。右肩的弹孔还在渗着血,染红了临时撕下的衣襟布料,那抹暗红在灰败的环境中刺眼得如同他此刻燃烧的怒火。三天前那场针对青龙会核心据点的血腥突袭,虽然重创了仇敌,却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莫雷洛斯警长,那个披着正义外衣的秃鹫,带着缉毒局和青龙会的残兵败将,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将他们逼到了这片父亲殒命的绝地。
阿豹就躺在他脚边不远处的油污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他断了三根肋骨,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糊满了干涸的血污和泥泞,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像受伤的野兽般凶狠地扫视着四周。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根从龙门吊上拆下来的、足有手臂粗的锈蚀钢钎,尖端还沾着暗红色的碎肉。
“尧…尧哥…”阿豹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那狗日的警长…还有青龙会的杂碎…把码头围死了…东边…西边…都有人…”他每说几个字,就痛苦地抽一口冷气。
“我知道。”刘天尧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他透过集装箱的缝隙,能看到远处晃动的黑影,听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杀机,比海风的腥咸更令人窒息。他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陈小川。黑客天才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断腕处用撕烂的T恤草草包扎着,渗出的血已经发黑。他紧闭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因为剧痛和高烧而微微颤抖,怀里却还紧紧抱着他那台屏幕碎裂、沾满泥污的笔记本电脑,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武器和依靠。
“小川,还能动吗?”刘天尧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陈小川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能…尧哥…信号…干扰…太强…定位…模糊…”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电脑边缘。
“够了。”刘天尧打断他,目光投向一直沉默靠在另一个集装箱上的安娜。Y国军火商的女儿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昂贵的蛇纹皮夹克上多了几道裂口和污痕,银白色的长发有几缕被干涸的血块黏在脸颊。她正用一块沾了海水的布,仔细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被突破的方向。她感受到刘天尧的目光,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颗冰冷的宝石。
“你的人?”刘天尧指的是安娜在N市可能存在的接应力量。
安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冷笑,带着浓重的异国口音:“远水解不了近渴,刘。我们现在是困在笼子里的老鼠,外面全是猫。”她顿了顿,下巴朝码头的方向扬了扬,“而且,是饿疯了的猫。莫雷洛斯想要你的命去邀功,青龙会想要你的头祭旗。”
刘天尧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军刺。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想起父亲佝偻着背在码头上扛包的身影,想起母亲枯槁绝望的眼神,想起老K被吊在仓库横梁上血肉模糊的躯体,想起林雪沉海时那双复杂难言的眼睛…所有的仇恨、愤怒、痛苦,此刻都像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咆哮。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得意,通过扩音器放大了数倍的声音,突兀地撕裂了码头上压抑的死寂:
“刘天尧!我知道你躲在那里!像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只会在臭水沟里打洞的老鼠!”
是莫雷洛斯警长!声音从码头入口处的一辆防爆车顶传来。
刘天尧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军刺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
“看看你周围!看看这片你爹变成水泥柱子的地方!”莫雷洛斯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嘲弄,“这就是你们这种贱民的归宿!你以为你拉了几个小混混,搞了个什么狗屁荆棘会,就能翻了天?做梦!”
“把苏婉交出来!”刘天尧猛地从集装箱后探出半个身子,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咆哮,盖过了海浪的呜咽,在空旷的码头激起回响。他看到了,在防爆车旁边,两个青龙会的打手正粗暴地架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苏婉!她身上的护士服沾满了污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她那双总是充满温柔和担忧的眼睛,此刻正惊恐地望向刘天尧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
看到苏婉的模样,刘天尧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这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他在这片血腥泥沼中唯一想要守护的微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