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西市,驼铃轻响伴着胡商的吆喝,将丝路起点的热闹揉进微风里。沈砚秋刚在“通远坊”敲定了下一批运往龟兹的丝绸订单,转身便见两名身着僧袍的身影立在商队栈门外——左侧僧人袈裟半旧,手持菩提念珠,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是玄奘弟子圆空;右侧道长青布道袍,背负桃木剑与布囊,颌下三缕长髯飘拂,乃全真派道长玄清。两人身后跟着五名挎着经箧的弟子,经箧上“佛”“道”二字用朱砂写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沈掌东。”圆空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行礼,声音温和却坚定,“贫僧与玄清道长听闻贵商队下月将启程西行,特来恳请同行——我等欲往天竺求取未译佛经,玄清道长则想寻访西域道家遗迹,还望掌东成全。”
沈砚秋握着马鞭的手微微一顿。她执掌“大乾通西域商队”十余年,见过往返丝路的使者、学者、艺人,却从未应允过僧侣随队西行。丝路艰险,风沙、劫匪、地方势力盘剥层出不穷,商队自身安危尚且需时时提防,再加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无疑是添了重担。更何况,佛道两派教义迥异,同队而行恐生事端,与西域本土宗教的碰撞更是难料。
“圆空师父,玄清道长。”沈砚秋语气客气却带着考量,“西行之路非比长安,每日需赶百里路程,遇风沙时连水囊都得省着用,且沿途多有未归附的部落,对陌生人戒心极重。诸位既无护卫之力,又需时时礼佛论道,恐难跟上商队节奏。”
玄清上前一步,布囊轻晃,里面传出竹简碰撞的轻响:“沈掌东所虑,贫道早有准备。”他从布囊中取出两卷图纸,展开后是简易的“养生图谱”与“草药辨识册”,“贫道精研养生之术,可教商队伙计辨识戈壁草药、缓解长途跋涉的劳顿;圆空师父的弟子们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其中三人曾随玄奘大师走过河西走廊,熟悉沿途地形,可做向导。至于礼佛论道,我们可在商队扎营后进行,绝不耽误行程。”
圆空紧接着补充:“我等还带了百卷经卷,其中不乏《金刚经》《道德经》的孤本抄本。若遇西域佛寺或道观,可与之交流互赠,既能结善缘,也能为商队争取通行便利——去年便有商队因赠经给于阗佛寺,得当地贵族资助,顺利避开了劫匪。”
正说着,顾长风牵着一匹白马从栈内走出。他是商队的总护卫,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环首刀,脸上几道浅疤是早年与劫匪搏斗留下的印记。听闻两人来意,他眉头微蹙:“商队规矩,不载无关人等。诸位是出家人,讲究清静无为,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与刀光剑影为伴,怕是不妥。”
“顾护卫此言差矣。”玄清抚须轻笑,目光扫过商队中几名面带倦色的伙计,“方才见贵队伙计神色疲惫,想来是前几日赶路辛苦。贫道有一套‘清心诀’,只需每日静坐半个时辰,便能缓解疲劳、集中精神——护卫们若学了,夜间值守也能更警醒些。”
顾长风挑眉,显然有些意动。商队刚从河西走廊过来,连日赶路让不少人面露疲态,若真有缓解之法,倒能减少途中意外。他看向沈砚秋,见她眼神微动,便知她也在权衡。
这时,温景然抱着一摞账簿从账房走出。他是商队的账房先生,也是沈砚秋的得力助手,素来心思缜密。“沈掌东,顾护卫,”他将账簿递给沈砚秋,轻声道,“方才算过,若带上僧团,需多备十人的水粮与帐篷,成本虽增,但如圆空师父所说,经卷或能成为通关‘信物’。且西域诸国多信佛,有僧侣同行,或能减少地方势力的刁难——上个月敦煌商队便是因有僧人随行,才顺利通过了吐谷浑的关卡。”
沈砚秋接过账簿,指尖在“水粮预算”一栏轻轻划过。她抬头看向圆空与玄清,目光落在他们经箧上——经箧边角已有些磨损,显然是精心打理过却也历经风霜。“两位师父,”她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商队掌东的沉稳,“同行可以,但需遵守三个规矩:第一,行程全听商队安排,不得因礼佛论道耽误时辰;第二,经卷需自行保管,商队可提供防潮油布,但遇险情,商队优先保障人员安全,经卷需靠诸位自行护卫;第三,若遇宗教冲突或地方势力盘问,需以商队安全为重,不得擅自出头。”
圆空与玄清对视一眼,齐声应道:“谨遵掌东吩咐!”
次日清晨,长安西市的鼓声刚响,商队便开始忙碌起来。圆空带着弟子们整理经卷,将每一卷经卷用丝绸包裹后,再放入涂过防潮蜡的木箱中;玄清则在一旁指导伙计们辨识草药,教他们如何从骆驼刺中提取水分,如何用沙棘果缓解口干。顾长风带着护卫们检查驼队,见一名年轻弟子正费力地搬经箱,便上前搭了把手,那弟子连忙道谢,顾长风只是淡淡点头,目光却多了几分柔和。
温景然站在账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他转身走进账房,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上面标注出沿途的佛寺与道观:“沈掌东,这是我根据旧商路记录标注的宗教场所,途经龟兹、于阗、疏勒等地时,都有较大的佛寺,可让圆空师父他们停留交流。至于玄清道长要找的道家遗迹,在焉耆附近有一处,只是多年无人打理,需派人提前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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