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秋来得烈,金红的胡杨沿着戈壁滩铺展,像燃着的野火绵延至天际,可这份壮阔里,却浸着逼人的肃杀。沈砚秋扶着堡垒的土夯城墙站定,指尖抚过粗糙的墙面——这是二十日前刚加固过的主防御堡垒,原是边境最大的驿站,如今被加高加宽,墙面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墙下两道丈宽的壕沟里埋着尖石,壕沟外侧的空地上,还撒着从山民那里换来的荆棘丛。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与寒意。沈砚秋极目远眺,视线越过胡杨林尽头,那里的地平线正泛起诡异的黄尘,不是商旅驼队的散漫烟尘,是大队人马疾驰时掀起的厚重雾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压过来。
“沈公子,你看那尘头,至少有上千人。”身旁的阿罗憾握紧腰间的弯刀,声音沉得像城墙上的巨石,“比之前试探的小股势力多了数倍,这次是来真的。”
沈砚秋微微颔首,指尖在城墙的防御图刻痕上划过——图上用炭笔标注着三道防线:前哨是三里外的临时了望塔,中间是壕沟与荆棘屏障,核心便是这座主堡垒。他昨夜熬了半宿,把各族护卫、草原勇士与山民的值守位置一一排定,可此刻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黄尘,心还是沉了沉。
“传我命令,前哨值守的十个弟兄立刻撤回,别做无谓的牺牲。”沈砚秋转身,目光扫过城墙上待命的众人,“弓箭手占据东西两侧箭楼,草原勇士守南门,山民兄弟守北门,商队护卫分成两拨,随时支援东西两侧。罗衣,再清点一次粮草与水,按最坏情况制定配给;顾长风,医疗点的伤药与绷带务必备足,让学徒们都到城墙下待命。”
众人齐声应和,脚步匆匆地奔向各自岗位。沈砚秋走到堡垒中央的了望台,这里架着山民打造的木梯,站在这里能看清四方动静。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铜哨,吹了三声短音——这是通知各据点进入战备的信号,很快,周围几座辅助堡垒也升起了红色旗语,与主堡垒的信号遥相呼应。
“沈公子,都安排妥当了。”罗衣提着裙摆跑上来,鬓角沾着沙粒,却依旧镇定,“粮仓还剩五十石麦面、三十石杂粮,水窖的水够三百人支撑十日,伤药除了常用的金疮药、止血散,顾先生还熬了治感染的汤药,分装在陶罐里了。”
沈砚秋点头:“辛苦你了。记住,粮草配给从今日起减半,优先供给值守弟兄与伤员,咱们不知道要守多久。”
罗衣应声下去时,顾长风正带着两个学徒往城墙下的临时医疗点搬药箱。他穿着粗布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几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之前救治伤员时被碎石划伤的。看到沈砚秋站在了望台上,他停下脚步,抬手喊了声:“沈公子!”
沈砚秋低头看来,目光在他沾着药草汁的手上顿了顿:“顾先生,医疗点的位置太靠前,若是叛军攻城时箭雨密集,恐怕不安全。”
“靠后了救不了伤员。”顾长风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我让学徒在医疗点搭了木棚挡箭,真不行就退到城墙根下,总能护住伤号。倒是你,站在了望台要小心,叛军说不定有弓箭手藏在胡杨林里。”
正说着,前哨撤回的弟兄已经跑到了堡垒门口,为首的小伙子脸上带着急色:“沈公子!叛军分三股过来,中间是步兵,两侧是骑兵,还有几辆推着攻城梯的车子!”
沈砚秋立刻从了望台下来,快步走到南门城墙。此时黄尘已经逼近胡杨林边缘,能隐约看到叛军的身影——他们穿着杂乱的服饰,有废弃的军甲,也有普通的布衣,手里握着弯刀、长矛,还有几人扛着粗制的攻城梯,马蹄声与呐喊声顺着风传过来,震得戈壁滩都似在微微颤抖。
“叛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城墙上的一个商队护卫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他跟着沈砚秋走了五年丝路,见过沙暴、劫匪,却从没遇上过这么大规模的合围。
沈砚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静却有力量:“他们是想一口吞了咱们的商道,断了西域与中原的联系。可咱们守着的不只是堡垒,是万千商旅的活路,还有各族弟兄的生计,不能退。”
他的话透过风传到每个人耳里,原本有些慌乱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阿罗憾提着弯刀走到他身边:“沈公子,叛军骑兵速度快,估计先会冲垮咱们的荆棘屏障,我带二十个草原勇士守在壕沟边,等他们靠近就放箭。”
“好,但别贪功,守住就行。”沈砚秋叮嘱道,“箭楼的弓箭手准备好,等叛军到壕沟前再射,节省箭矢。”
不多时,叛军已经冲到了荆棘丛前。为首的骑兵勒住马,嘶吼着挥刀砍向荆棘,后面的步兵跟着涌上来,用长矛拨开枝条,试图开辟通道。城墙上的号角声响起,箭楼里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羽箭像密集的雨点儿射下去,叛军惨叫着倒下几个,却依旧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沈公子,你看东侧!”值守东门的山民大喊。沈砚秋转头望去,只见东侧的叛军竟绕开了荆棘丛,推着攻城梯往城墙下靠近,城墙上的弓箭手急忙调转方向射击,却因为距离太远,大多射在了攻城梯的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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