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扶着腰间的玉佩,指尖早已被寒风冻得发麻,却仍死死攥着那卷泛黄的路线图。风裹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他微微偏头,瞥见身旁的顾长风正弯腰检查一名脚夫的冻伤,棉袍下摆沾满了积雪,鬓角的发丝也凝了层白霜,却半点不见慌乱。
“长风,前面探路的人回来没有?”沈砚秋的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破碎,却依旧沉稳,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了队伍的心神。
顾长风刚用烈酒为脚夫擦拭完患处,闻言直起身,抬手挡了挡迎面扑来的雪粒:“还没,按说该到时辰了。阿罗憾带了三个精壮的,都是惯走山路的,想来是风雪大,耽搁了。”他说着,目光扫过队伍里瑟缩的人群和几匹垂头丧气的骆驼,眉头微蹙,“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还没消息,就得派人再去接应,不然夜里被困在山腰,后果不堪设想。”
沈砚秋颔首,将路线图揣回怀中,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这是出发前高昌王所赠,防寒极佳,此刻却也挡不住天山雪线的凛冽。他望向远处的山峦,往日里巍峨的天山主峰此刻隐在浓云之中,只偶尔透出一点灰蒙的山影,山间的风呜呜作响,似猛虎咆哮,又似孤魂低语。
“罗衣那边物资还够吗?”沈砚秋又问,目光落向不远处的临时营地,几顶毡帐被绳索牢牢固定在岩石旁,帐外堆着几堆仅存的干柴,罗衣正领着几个妇人将石块垒在帐边,加固防风。
“干粮还能撑三天,燃料只够今夜用了。”顾长风叹了口气,“方才清点,药材也快见底了,冻伤和高原反应的人越来越多,再找不到山口,怕是撑不住。”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风雪中传来,伴随着阿罗憾粗犷的呼喊:“沈公子!顾先生!我们回来了!”
两人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只见阿罗憾带着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来,身上的铠甲挂满了冰碴,其中一人还受了伤,手臂被岩石划破,渗出血迹冻成了暗红。
“怎么样?山口找到了?”沈砚秋抓住阿罗憾的胳膊,急切地问。
阿罗憾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找到了!就在前面三里地!是个窄山口,风虽大,但能过!就是山口那边有段路结了冰,得小心些,骆驼要牵紧了。”他顿了顿,又道,“路上遇到一小股影沙盟的余孽,被我们解决了,就是……”他看向那受伤的护卫,“耽搁了些时间。”
顾长风立刻上前查看护卫的伤口,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和纱布:“万幸只是皮肉伤,先包扎好,到了山口再好好处理。”
沈砚秋松了口气,当即转身对着队伍高声道:“诸位!前方三里就是山口!过了山口,咱们就能到山阴的平缓地带扎营!再加把劲,莫要懈怠!”
众人闻言,原本萎靡的士气顿时提振了不少。罗衣也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几袋干粮:“公子,先生,先让大家垫垫肚子,有力气才能翻过山口。”她将两袋麦饼递给沈砚秋和顾长风,又补充道,“我把仅存的干肉都切了,分给伤员和牵骆驼的弟兄们。”
沈砚秋接过麦饼,却没有吃,而是递给了身旁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脚夫:“你先吃,你年轻,多攒点力气牵好骆驼。”那少年连忙推辞,沈砚秋却坚持塞给他,“听话,过了山口,咱们再好好休整。”
顾长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漾开一丝暖意。他早已习惯了沈砚秋的体恤,从河西走廊到高昌,再到如今的天山雪线,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总能以一己之力凝聚起整支商队的心。他递过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轻声道:“你也吃点,空着肚子扛不住寒。”
沈砚秋愣了愣,接过饴糖剥开,一股清甜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向顾长风,恰好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都懂对方的心意。
队伍重新出发,阿罗憾带着几人在前开路,用长刀砍断路边的冰棱,清理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小路。沈砚秋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扶一把脚步踉跄的人,顾长风则跟在后面,留意着众人的身体状况,随时准备救治。
风雪渐渐小了些,浓云也散开一角,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山间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罗衣适时提醒道:“大家把眼蒙好,别被雪晃了眼,小心雪盲!”众人连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麻布眼罩,遮住双眼,只留一条缝隙视物。
走了约莫两里地,前方的山路愈发狭窄,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崖上的积雪时不时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家靠里走!抓稳旁边的岩石!”阿罗憾的声音在前头响起,“骆驼牵紧,别让它们受惊!”
忽然,一匹骆驼不知被什么惊到,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眼看就要摔下悬崖。牵骆驼的脚夫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拽着缰绳却根本拉不住。沈砚秋眼疾手快,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抓住缰绳的另一端,同时对身旁的阿罗憾喊道:“快!帮我稳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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