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声越来越近了。
孙悟空的脊背沁出冷汗。
那声音像是锈铁在砂石上拖行,每一下都刮擦着他的神经。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沙粒劈头盖脸砸来,等再睁眼,面前站着个穿皂色道袍的身影——六耳猕猴,颈间还留着金箍棒贯穿的血洞。
"大师兄。"六耳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破鼓,"你说要护我们周全,可最后是你的棒尖戳穿了我的心口。"
焦土在脚下裂开缝隙,暗红的血从地底涌出来,漫过孙悟空的靴面。
他后退两步,又撞进另一幅画面:牛魔王的巨身在混沌裂隙中崩解,金睛兽的悲鸣穿透层层黑雾;鹏魔王被三十三重天残阵绞成碎片时,羽毛像黑雪般飘落;蛟魔王倒在归墟海眼前,最后一滴血融进镇压心魔的海眼里......
"都是我的错。"孙悟空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若我早觉醒混沌本源,若我......"
"住口!"
炸雷般的断喝撕裂幻境。
牛魔王的残魂从血雾中显形,他少了半边头颅,左胸还嵌着半截天兵的长枪,却仍挺直了脊梁:"当年在花果山结义,你说'兄弟齐心,神魔辟易',如今倒被这点幻象吓破胆?"
残魂抬手,掌心跃动着和牛魔王本体一样的赤色火焰,烧穿了六耳身上的道袍——那道袍下,竟露出半截漆黑的藤蔓触须。
"这是混沌裂隙的幻心术!"牛魔王残魂的声音震得焦土簌簌发抖,"它专挑你最愧疚的事啃噬,你若信了,就真成了它的养料!"
孙悟空猛然抬头。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沙地上扭曲成无数张脸,全是曾经并肩的兄弟。
可当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时,那些影子突然像被戳破的纸人,"嗤啦"一声碎成齑粉。
"谢大哥。"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节捏得发白,"待我出去,定要把这些破幻境烧个干净。"
与此同时,禺狨王正站在青铜铸就的迷宫里。
头顶悬着永不熄灭的青铜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每走十步,走廊就会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墙上的铜镜里不断闪回他的过去:三百年前在北俱芦洲,他为了追踪混沌魔气,眼睁睁看着一座人族村落被魔猿屠尽;五百年前在兜率宫,他为了获取天道密卷,亲手毁了太上老君最得意的丹炉;三千年......
"够了!"禺狨王一拳砸在青铜墙上,指节渗出鲜血。
镜中突然映出他第一次戴上监察使玉佩的模样——十五岁的少年跪在三十三重天,玉帝将刻着"天道"二字的玉牌递给他,说:"你要做三界的眼睛,看尽不公,却不能轻易出手。"
"我本是为了守护。"他对着镜子喃喃,"不是为了审判。"
"禺狨王。"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镇元子的身影浮现在迷宫穹顶,他手中的地书展开,金黄的书页上流转着山河星图:"你总说监察使要心如铁石,可当年在五庄观,你为了救被雷劈的小童子,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他的生机。
记住,你是代行天道,不是成为天道。"
青铜灯突然剧烈摇晃。
禺狨王看见那些镜子里的画面开始重叠,魔猿的利爪、破碎的丹炉、燃烧的村落,最终都化作他十五岁时接过玉牌的模样。
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不是青铜的冷,是人心的热。
"我明白了。"他扯下腰间的监察使玉佩,却没有丢弃,而是郑重地别回原处,"守护,才是监察的本意。"
红孩儿在火海里跪了三天三夜。
火焰是赤金色的,和他体内的混沌魔气一个颜色。
他听见父亲牛魔王的怒吼:"逆子!
你这魔种早该被我掐死在襁褓里!"又听见母亲铁扇公主的啜泣:"若不是我当年私藏混沌残珠,我的孩儿怎会变成这样......"
"我是不是注定要毁灭一切?"他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火焰舔舐着他的后背,在皮肤上留下狰狞的疤痕。
可当他抬头时,却看见火海里浮起一具焦黑的躯体——那是他七岁时,为了救被山匪围困的村民,第一次失控爆发魔气,结果连村民带山匪都烧成了灰烬。
"孩子。"
沙哑的呼唤让红孩儿浑身一震。
牛魔王的残魂从火焰中走出,他的身体半透明,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当年我骂你是魔种,是因为我怕。
怕你体内的力量会烧了这三界,更怕你会像我一样,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残魂伸出手,火焰自动在他掌心分开一条路:"你看,你救过被雪灾困住的樵夫,你给饿肚子的小乞丐偷过炊饼,你甚至为了不让我和悟空吵架,偷偷把我的酒坛换成了水......这些,才是真正的你。"
红孩儿的眼泪滴进火里,发出"嗤"的轻响。
他突然站起来,任由火焰灼烧着双臂——这次,他没有恐惧,反而觉得那些火苗像母亲的手,在帮他拂去身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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