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符箓摊时,王道长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青石板,而是绵软无根的云絮。他面色恍惚,眼神涣散,甚至忘了向那兀自呆若木鸡、仿佛魂魄都被抽走的摊主讨回掉落的劣质“清风符”,只是凭着本能,机械地迈着步子。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叶秋指尖那簇凭空燃起、又凭空熄灭的橘红色火焰,那火焰不仅燃烧在空中,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直接烙在了他数十年苦修构筑的道心之上,带来一阵阵刺痛般的震撼与深不见底的迷茫。
叶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凌空画符、言出法随般的举动,不过是掸了掸衣角的灰尘,与他毫无关系。他依旧在观察,在记录,那双清澈的眼眸扫过坊市的一切,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精度极高的信息采集器,将所见所闻分门别类地存入那浩瀚的神魂数据库。
就在王道长心神恍惚之际,坊市靠近边缘的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猛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声,紧接着是灵气剧烈碰撞发出的沉闷爆响!
这声响如同惊雷,将王道长从浑噩中猛地震醒。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两名修士正在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得如同铁塔,筋肉虬结,上身仅穿着一件磨得发亮的皮质坎肩,古铜色的皮肤下,气血奔涌如潮,散发出如同熔炉般灼热的气息,赫然是一位专注于锤炼肉身的体修!另一人则身着绣有水波纹路的蓝色法袍,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羽扇,周身水汽氤氲,灵力波动明显,是位正统的练气士。
似乎是因争夺摊位上一块品相不错的“寒铁矿”起了冲突。
“哼!仗着几斤死力气,也敢在青玄湖坊市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练气士面罩寒霜,冷哼一声,手中羽扇猛地挥动,“玄冰锥!”
刹那间,空气中水汽急速凝结,数道尺许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锥凭空出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破空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体修!
体修怒吼一声,声若洪钟,震得周围地面微尘浮动。他不闪不避,双目赤红,一双砂锅大的拳头瞬间泛起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悍然迎上激射而来的冰锥!
“砰!砰!砰!”
冰锥与铁拳悍然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冰屑四溅,寒气弥漫,那体修竟真的凭借一双肉拳,硬生生将法术凝结的冰锥轰然击碎!但他前冲的身形也被阻了一阻,拳头上覆盖的金属光泽明显黯淡了几分,呼吸也粗重了些许,显然硬接这等法术,对他自身的消耗也绝不小觑。
王道长此时已稍稍定神,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便以他根深蒂固的修士观念点评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粗鄙”之路惯有的轻视:“体修之道,终究是落了下乘。空有蛮力,不通天地术法之妙,与人争斗全靠血肉之躯硬抗,实在……不智,且凶险万分。”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条误入歧途的道路。
然而,叶秋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那名体修。在他的“感知”中,那体修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具正在高速运转的、充满了能量节点和力学结构的精密仪器。他周身气血的运行轨迹如同奔涌的江河网络,每一束肌肉纤维的收缩舒张都清晰可见,发力时筋骨皮膜的联动、呼吸带动脏腑的起伏、甚至毛孔的开阖……所有细节,都构成了一幅无比详尽、却又……充满了非最优解和能量浪费的运动图谱。
“王伯伯,”叶秋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王道长的固有认知,“他的力气,用错了地方。”
王道长一愣,愕然低头:“什……什么用错了地方?”
叶秋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指向那体修再次蓄力,腿部肌肉贲张如铁块,即将猛踏地面爆发前冲的瞬间:“您看,他发力时,意在‘其疾如风’,但腰背大肌群与腿部股四头肌、腓肠肌群的联动,存在约零点三息的延迟。这导致力量从足底大地涌泉穴传递,经过小腿、大腿,抵达腰腹核心,再贯注到拳锋的整个链条中,在腰椎第三、四节间隙和右侧肩胛下角区域,产生了两次不必要的能量内耗与应力抵消,初步估算,损耗了约百分之十五的最终冲击力道。”
他的话语,如同一位顶尖的武道宗师在慢镜头下解析弟子的动作瑕疵,精准得令人发指。
王道长听得瞠目结舌,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关于肌肉群和发力时序的术语,但叶秋指出的那两个部位,他作为修士,却能模糊感应到刚才确实有能量的不自然波动!
叶秋的手指又移向体修格挡对方又一道阴险水箭时,那贲张隆起的小臂:“还有,他修炼的功法明显偏向刚猛暴烈,一味追求肌肉的瞬间绝对爆发力,却忽略了筋膜、韧带这些深层结缔组织的同步强化与弹性储能。刚才那一下格挡,他小臂的桡侧腕屈肌群过度紧张僵硬,而协同负责稳定和缓冲的伸肌群(如桡侧腕长、短伸肌)却未能及时放松并提供反向支撑,导致腕关节在承受冲击的瞬间,额外承受了一个向内扭转的剪切力。长此以往,此处筋膜必生劳损,腕关节灵活性下降,甚至留下暗伤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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