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五华山的督军府内,唐启站在军事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湘黔交界处那道蜿蜒的红线。四月的滇省本该是春暖花开时节,窗外却飘着阴冷的细雨,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报告督军,前线急电!"副官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作战室的沉寂。
唐启接过电报,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电报上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段祺瑞部前锋已抵衡阳,冯国璋部抵达九江,两军预计三日内会师长沙。”
"比预计快了整整五天。"唐启将电报拍在檀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他转身望向窗外,雨丝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就像此刻他心中纷乱的思绪。
作战室的门被推开,参谋长蔡将军披着湿漉漉的军大衣快步走入,身后跟着十余名高级将领。雨水顺着蔡将军瘦削的脸颊滑落,却掩不住他眼中锐利的光芒。
"松坡,你来得正好。"唐启用蔡将军的字称呼道,语气中透着老友间的熟稔,“北洋军来势汹汹,我们必须立即调整部署。”
蔡将军脱下大衣递给副官,径直走到沙盘前:“督军,当务之急是确定主战场。我建议放弃湘西丘陵地带,将李选廷第一军撤至雪峰山一线。”
"撤退?"第一军军长李选廷拍案而起,浓眉下的眼睛瞪得滚圆,“我部刚在芷江构筑好防御工事,现在撤退岂不是将黔东门户拱手相让?”
作战室内的空气骤然紧张。唐启注意到几位年轻参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而第三军军长周建屏则悄悄将手按在了腰间配枪上。
"李军长稍安勿躁。"唐启缓步走到两人之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蔡司令的建议自有道理。建屏,把情报处的最新报告给大家看看。”
周建屏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照片铺在桌上。照片上清晰可见北洋军新到的德制重炮,炮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三天前在岳阳拍到的。"周建屏指着照片解释道,“克虏伯150毫米榴弹炮,射程超过八公里。若在芷江平原与敌决战,我军将完全暴露在炮火覆盖下。”
李选廷盯着照片,喉结上下滚动,方才的气势渐渐消退。唐启适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选廷,你的第一军是滇军精锐,不能白白消耗在敌人的炮火下。雪峰山地势险要,正适合发挥我军擅长山地作战的优势。”
蔡将军接过话头,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不仅如此。我建议派习自成第七军绕道武陵山区,袭击北洋军后勤补给线。朱代珍第八军则隐蔽在沅水南岸,待敌主力通过后截断其退路。”
唐启注视着沙盘上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突然问道:“松坡,你觉得袁世凯为何突然如此急切?按理说,他刚当上大总统,应该先稳固中央政权才是。”
蔡将军冷笑一声:“正因为心虚。袁项城这个总统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孙先生在南京的临时政府尚未正式移交权力,他就迫不及待地在北京宣誓就职。如今西南四省通电反对,他自然要杀鸡儆猴。”
"督军!"机要秘书匆匆进来,递上一份刚译好的电文,“桂林急电,龙济光宣布支持袁世凯,正调集桂军向柳州移动!”
作战室内一片哗然。唐启接过电报,指尖感受到纸张不正常的颤抖——不是来自他的手,而是送电文的秘书。这个细节让他意识到,恐惧正在像瘟疫一样在指挥部蔓延。
"诸位,"唐启突然提高声调,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还记得我们为何而战吗?"不等回答,他抓起桌上的《西南约法》副本,“袁世凯意在总统之位,北洋士兵四处劫掠,我们要护的不是哪个人的权位,而是四万万同胞的民权!”
他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上陡然拔高,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蔡将军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正敬礼:“愿随督军护国讨逆,万死不辞!”
将领们纷纷起身,皮鞋后跟碰撞的声音整齐如一声惊雷。唐启看着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袍泽,胸腔中涌起一股热流。他转向沙盘,拿起代表第七军的蓝色小旗,重重插在武陵山位置。
"传我命令:第一军即刻撤至雪峰山构筑防线;第七军连夜出发,务必五日内抵达指定位置;其余各部按二号预案进入战备状态。"唐启的声音沉稳有力,“另,通电全国,揭露袁世凯破坏革命、妄图切骨革命果实的阴谋。”
蔡将军补充道:“要不要联系两广的陆荣廷?若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不必。"唐启摇头,"陆荣廷首鼠两端,与其寄希望于他,不如让殷承瓛的第九军做好南下防御准备。"他忽然压低声音,“松坡,你留一下,其他人去准备吧。”
待众人离去,唐启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蔡将军。信纸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中写就:“袁已密令海军南下,目标疑为珠江口。”
蔡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广州的密探今早送到的。"唐启点燃火柴将信烧毁,跳动的火光照亮他凝重的面容,“看来袁世凯不仅要陆路进攻,还想从海上封锁我们。必须立即通知朱培德加强川东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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