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听雪轩精致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明月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萧景珩坚持要披上的薄毯,望着窗外那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银杏叶,心中却无半分闲适,反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烦闷。
萧景珩那无微不至却又令人窒息的守护已持续数日。她感觉自己如同被裹进了厚厚的蚕茧,温暖,安全,却也隔绝了所有自主呼吸的可能。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床榻与软榻之间,任何试图自己行走的举动都会招致他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膳食被精心控制到近乎苛刻的程度,一切可能“性寒”、“活血”、“不利安胎”的食材都被排除在外,即便她偶尔提起想尝口鲜嫩的蟹粉或者爽口的山楂糕,也会被他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否决。
更让她无奈的是,萧景珩似乎将她所有现代的、科学的孕期知识都视作了无稽之谈。她提及孕期需要适度运动以防血栓、利于生产,他眉头紧锁,认为那是“无端耗费体力”;她建议饮食均衡即可,不必过度进补,他却觉得“营养越多越好”;她甚至委婉提出,整日困于室内不利于心情舒畅,对胎儿发育也无益,他却只理解为“想出去吹风”,严词拒绝。
这种理念上的碰撞,在玄婆婆定期前来诊脉时,变得尤为明显。
这日,玄婆婆照例前来。她先是仔细为苏明月诊了脉,又问了些饮食起居的细节。苏明月趁萧景珩被墨尘请去外间商议事情的短暂间隙,连忙向玄婆婆求助。
“婆婆,您能否跟王爷说说?我如今胎气已渐稳固,魂伤也在您的调理下稍有起色,整日这般躺着,实在是……”她斟酌着词句,既不想显得不识好歹,又渴望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于身心都无益处。我知道他是担心,可这般过度保护,反倒让我心中憋闷,怕是……于安胎也无益。”
玄婆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丫头,你的意思,老身明白。王爷他……是关心则乱。经历过葬神山那般险境,他如今是半点风险都不敢冒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过,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妇人怀胎,虽需静养,却也忌忧思过度,心境开阔,于母于子皆是福泽。适度走动,活络气血,确比终日卧榻要强。”
正说着,外间脚步声响起,萧景珩处理完事务,快步走了回来。他一眼看到玄婆婆与苏明月正在交谈,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婆婆,可是明月有何不妥?”
玄婆婆站起身,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放心,王妃脉象平稳,胎气比前几日更显稳固,魂伤也在缓慢恢复,皆是好迹象。”
萧景珩闻言,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苏明月身上。
玄婆婆沉吟片刻,开口道:“王爷,老身观王妃气色,虽仍虚弱,但眉宇间似有郁结之色。这孕期养护,讲究的乃是一个‘中和’之道。过犹不及啊。”
萧景珩眉头微蹙:“婆婆此言何意?莫非是明月的安胎方子需要调整?”
“非也。”玄婆婆摇头,“药石之外,尚有情志调养。王妃如今需要静养不假,但这‘静’,并非指身体绝对静止,心神亦需舒畅。终日困于一室,无所事事,反而易生忧思,于安胎不利。老身以为,若天气晴好,在确保不受风寒、不感劳累的前提下,由人小心搀扶,在这听雪轩院内缓缓散步片刻,呼吸些新鲜空气,或许比终日卧榻,更利于王妃身心,亦能稍稍活络气血,对日后生产亦有裨益。”
这话一出,萧景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可!”他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院内虽有高墙,但难免有风,地上或许湿滑,若有石子绊脚又如何?风险太大!”
苏明月忍不住开口:“景珩,我只是怀孕,不是易碎的琉璃盏。慢慢走几步,有人扶着,能有什么风险?整日躺着,我浑身筋骨都酸软无力,心中也憋闷得慌。”
“憋闷?”萧景珩看向她,眼中是满满的不解与担忧,“你若觉得闷,我让人寻些有趣的玩意儿来,或者说书先生来给你解闷都可。何必非要冒险下地行走?”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有身份的妇人怀胎,便是要静卧养胎,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活动,以防“动胎气”。更何况明月魂伤在身,更是大意不得。
“那不是一回事!”苏明月有些急了,“我需要的是活动,是自由呼吸的空间,不是换一种方式被关着!”
“自由?”萧景珩的声音也抬高了些,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悦与更深的不安,“明月,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的安危,孩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自由空间,都比不上平安!”
“我现在这样,和坐牢有什么分别?”苏明月情绪也有些激动,胸口微微起伏,“景珩,你不能因为担心,就把我当成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我有分寸,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有分寸?葬神山上你那般不顾自身安危,就是你的分寸吗?”萧景珩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看到苏明月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骤然泛红的眼圈,他便后悔了。那是他们都不愿回首的痛,是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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