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只误入孔雀群的灰雀,突兀而扎眼。
福安公主坐在上首主位,一身绯红宫装,明艳逼人,正漫不经心地逗弄着怀中的一只雪白狮猫。看到苏明月,她抬了抬眼皮,唇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哟,靖王妃可算是来了,本宫还以为请不动你这尊大佛呢。”
语气亲昵,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苏明月上前,依礼跪拜:“臣妾苏氏,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起来吧。”福安公主随意地挥挥手,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笑意更深,“早就听闻靖王哥哥府上藏了位妙人,今日一见,果然…嗯,别致。”她刻意停顿,引来周围几声压抑的窃笑。
苏明月垂着眼,只当听不出话中的嘲讽:“公主谬赞。”
“听闻你擅调香?”福安公主将狮猫交给侍女,拿起手边一盏琉璃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正巧,前几日西域进贡了几株‘烈焰罗兰’,说是香气炽烈如火,本宫却闻着不过如此。不如,请靖王妃来品鉴品鉴?也让我们开开眼?”
立刻有侍女端上一个玉盆,盆中一株深红色、形态奇异的花朵正在盛放,散发出一种浓烈到几乎刺鼻的甜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明月身上,等着看她出丑。谁不知道靖王妃苏氏出身小门小户,庶女上位,能见过什么世面?更别提品鉴这等稀世奇花了。
苏明月看着那株花,心中却是一动。这花她在现代的植物图鉴上见过,学名并非“烈焰罗兰”,而是一种含有致幻成分的稀有兰花,香气过于浓烈时,反而会让人产生恶心眩晕之感。
福安公主哪里是真的让她品鉴,分明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她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轻嗅了一下,便立刻蹙眉掩鼻,后退半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公主殿下,此花香气的确炽烈,但恕臣妾直言,此香过于霸道亢进,久闻恐伤心神,并非养人之物。且…此花似乎并非西域所有,倒像是来自更南边的瘴疠之地,需小心才是。”
一语既出,满场皆静。
福安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花的确是南疆附属国进献的,被她拿来充作西域奇花,本想刁难苏明月,却没想被一眼识破来历,还指出了弊端!
几位原本离花盆较近、正用团扇轻扇闻香的贵妇,闻言顿时色变,慌忙掩鼻后退,仿佛那是什么瘟疫之源。
福安公主顿觉下不来台,脸色沉了下去:“靖王妃倒是好见识!莫非是在质疑本宫的眼光和西域使臣的诚意?”
“臣妾不敢。”苏明月不卑不亢地低头,“只是恰好在一本杂书上见过类似记载,忧心殿下凤体,故而直言。若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她态度恭顺,言语却寸步不让,反而将了一军。
福安公主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公主殿下息怒。苏妹妹也是好心提醒呢。”
苏明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襦裙、气质温婉柔美的女子款步走来,正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谢太傅的嫡孙女——谢云舒。她曾隐隐听闻,这位谢才女,对靖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云舒走到福安公主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柔声道:“殿下何等尊贵,什么奇花异草没见过?不过是觉得新奇,拿出来给大家瞧瞧罢了。苏妹妹书读得多,心思又细,自是比我们这些俗人看得更深些。”她说着,转向苏明月,笑容温柔得体,“苏妹妹也别太较真了,赏花嘛,开心最重要。听说妹妹调香手艺一绝,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们也见识一番?”
她三言两语,看似打圆场,实则将苏明月推到了“书呆子”、“较真”、“扫兴”的位置上,同时又给她扣上了一顶“调香手艺一绝”的高帽,逼她不得不现场展示。
若她拿不出真本事,方才那点小小的反击立刻会变成更大的笑柄。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更浓的兴味和审视。
苏明月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今日带来的香露,根本不是为了这种场合准备的。
福安公主显然被谢云舒说动,顺着台阶下,脸上又有了笑意:“云舒说的是。苏氏,你便露一手吧,也让本宫瞧瞧,能入得了靖王哥哥眼的手艺,究竟有多妙。”语气中的刁难意味丝毫不减。
苏明月骑虎难下。她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亭中石桌上摆放着用来煮茶的清泉水、以及几碟常见的待客点心和时令水果。
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福安公主行了一礼:“既然公主殿下与谢姐姐有命,臣妾便献丑了。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否请殿下允准,借茶泉水、时鲜果品一用?”
众人皆是一愣。用茶水和水果调香?闻所未闻!
福安公主也来了兴趣,挑眉道:“准了。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苏明月走到亭中石桌前,屏息凝神。她先取了一只干净的琉璃盏,倒入清冽的山泉水。然后,她挑选了一枚色泽金黄的橙子,并未使用果肉,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甲刮下少许最外层的橙色表皮油脂,轻轻点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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