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最后两个没有发芽、品相稍好的土豆(之前交易时剩下的)。她将布包放在管事面前的案板上,声音嘶哑却清晰:
“换一小勺荤油,一小撮干辣椒碎,一撮花椒粒,一小块姜。”
她的要求极其具体,语气不容置疑。用的是“换”,而非“要”,姿态摆足,却又依托着身上这件大氅的威势。
管事看着案板上那两个普通的土豆,又看看苏明月身上那件刺眼的玄色大氅,额头上冷汗涔涔。这点东西对王府厨房来说九牛一毛,但…这意义非同小可!给还是不给?王爷的大氅在她身上,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王妃稍等!小的…小的这就去拿!” 管事不敢怠慢,更不敢拒绝,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库房,很快捧着一个粗陶小碗出来,里面是凝固的、颜色发暗的荤油,还有一小包干辣椒碎,一小撮花椒粒和一小块姜。
苏明月接过东西,看也没看王嬷嬷那怨毒的眼神,转身就走。玄色大氅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
回到听雪轩冰冷的小厨房,苏明月立刻锁好院门。灶膛重新被点燃,干燥的好炭燃烧起来,散发出温暖稳定的热量,远比昨夜的枯枝可靠。
她将换来的食材放在破木桌上。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她开始处理那些最后的“武器”。
发芽的土豆被仔细削去所有芽眼和发青的表皮(最大程度去除龙葵素),只留下相对安全的、淡黄色的薯肉,切成不规则的滚刀块。姜切成薄片。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她将那个粗陶小碗里的凝固荤油挖出一小块,放进豁口的破陶罐里,架在灶膛上加热。油脂在陶罐底部慢慢融化,散发出浓烈的、属于动物脂肪的独特荤香,带着一丝原始的诱惑。
油温渐渐升高,开始冒出细小的油泡。苏明月屏住呼吸,将那一小撮干辣椒碎和花椒粒,毫不犹豫地投入滚烫的油中!
“滋啦——!!!”
一声爆响!如同点燃了火药!
滚油与辣椒、花椒接触的瞬间,一股极其霸道、极其猛烈、混合着焦香、辛辣和麻意的浓烈香气,如同无形的狂龙,猛地从陶罐中腾起!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厨房!这香气是如此凶猛,如此具有侵略性,带着灼人的热浪,蛮横地冲入鼻腔,刺激得人眼泪直流,却又忍不住口舌生津!
浓郁的辛香混合着荤油的厚重,霸道地驱散了厨房里所有的霉味、灰尘味,甚至盖过了炭火的烟味!这香气比之前的柠檬更加狂野,更加直接,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冲击力!
苏明月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直流,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成了!简陋版的炝锅!
她迅速将切好的土豆块倒入陶罐中,用树枝做成的简陋锅铲奋力翻炒!土豆块在滚烫的油和辣椒花椒中翻滚,发出欢快的“噼啪”声,迅速染上诱人的焦黄色泽。浓郁的香气更加复杂,加入了淀粉焦化产生的独特焦香!
翻炒片刻,她将融化的雪水倒入陶罐中,刚好没过土豆块。然后,她将剩下的所有发芽土豆掰下的、含有微量龙葵素的紫色嫩芽(经过反复权衡剂量),也投入翻滚的汤水中!这是她最后的冒险,以毒攻毒,刺激食欲,驱散体内顽固的寒毒!
汤水在陶罐中迅速沸腾,咕嘟咕嘟冒着大泡。辛辣、麻香、土豆的淀粉香气混合着那极其微弱的、属于龙葵素的特殊气息,在高温下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勾魂夺魄的霸道浓香!汤色也逐渐变得浓稠、红亮,上面漂浮着金黄色的油花和点点炸得焦黑的辣椒碎、花椒粒!
简易版“酸辣土豆粉”的汤底,在绝境中诞生!虽然没有粉,但有货真价实的土豆块!
苏明月用瓦碗盛了小半碗红亮滚烫、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浓汤。她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嘶——哈!”
滚烫!辛辣!麻意如同电流瞬间席卷口腔!酸味(来自微量龙葵素的刺激)紧随其后!霸道而复杂的味觉冲击如同惊涛骇浪,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冰冷的身体内部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空虚的胃部被这滚烫、浓烈、刺激的汤水狠狠熨帖,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爽!
极致的味觉刺激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满足,更是一种在绝境中掌控自身、创造奇迹的精神亢奋!
她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软糯入味、裹满红亮汤汁的土豆块。辛辣和暖流在四肢百骸奔涌,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疲惫和绝望似乎也被这霸道的滋味暂时击退!
就在她捧着瓦碗,沉浸在这久违的、带着一丝疯狂满足的饱腹感中时——
听雪轩外,通往书房方向的主回廊上。
刚刚处理完紧急军务、带着一身冰冷煞气返回书房的萧景珩,脚步猛地一顿!
他如同最敏锐的猎豹,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那股极其霸道、极其陌生、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浓烈香气!那香气混合着焦香、辛辣、麻意和一种奇异的、令人蠢蠢欲动的酸热气息,蛮横地穿透了寒冷的夜风,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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