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注意到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西药瓶罐和喝剩的参汤药盏。他拿起一瓶西药,看了看标签,是当时流行的镇静安神类药物。
“这些药,小姐服用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起初能睡会儿,后来就没用了,人也越来越没精神。”侍女小声回答。 林闻溪又看了看之前中医开的方子,多是滋补厚腻之品。
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此症或许初起只是情志不舒,肝气郁结,却被大量镇静西药强行压制,更迭进温补,导致气机郁闭更深,邪不得出,反耗真元,成了现在这般虚中夹实、虚实夹杂的危重局面。若再一味进补或镇静,恐真回天乏术。
“杜先生,”林闻溪转身,神色凝重,“令嫒之症,确属疑难。非重剂不能挽回。但我需用针砭之术先行开通郁闭,后续汤药也绝非寻常补剂,甚至可能初时看来更为凶险,您可能应允?”
杜文甫眉头紧锁,盯着床上爱女,又看看林闻溪坚定的眼神,沉默良久,终于重重一点头:“既请先生来,一切但凭先生做主!”
林闻溪不再多言。取出针囊,选长针数支。他并未选取常规补气养血穴位,反而取穴多以疏泄肝胆、通调气机为主。运针之时,手法亦非单纯的补泻,时而轻捻慢提,时而快速震颤,以气驭针,感应着那微弱气机在患者体内的细微变化。
一番施为,他额角亦见微汗。收针不久,一直昏睡的杜小姐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眉头蹙紧,似乎极为痛苦。
旁边侍立的西医护士立刻紧张起来,看向杜文甫。杜文甫脸色也是一变。
林闻溪却道:“无妨,气机初动,邪有外达之兆。取纸笔来。”
他开出的方子更是令人瞠目:并非参茸归芪,反而以柴胡、枳实、芍药、大黄等疏泄通下之药为主,剂量斟酌却极为大胆。
那家庭西医拿到方子,只看一眼便失声道:“这怎么行!小姐如此虚弱,怎堪这等虎狼之药?!”
杜文甫看向林闻溪,目光如炬。
林闻溪坦然回视:“郁金沉疴,非猛药不能去。此方并非单纯攻伐,意在开通道路,使补力能达。服后或许会有腹泻呕恶,正是郁结外排之象。一剂之后,我自有后续安排。”
赌!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赌他的判断,赌杜文甫的决心,也赌这少女的生机。
杜文甫死死盯着林闻溪,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丝毫心虚或欺骗。室内落针可闻,只有杜小姐微弱的呼吸声。
最终,杜文甫深吸一口气,对管家沉声道:“照方抓药,立刻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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