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光束在地面积攒的厚厚灰尘上艰难地捕捉着那微弱却致命的绿色荧光足迹——足迹径直穿过凌乱的前厅,目标明确地拐向通往地下室的、那道倾斜向下的、更加黑暗的楼梯。
楼梯陡峭、狭窄,木质踏板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地下室空气阴冷刺骨,带着地下水渗入的浓重腥气和混凝土的冰冷气息。荧光足迹在楼梯尽头消失了,仿佛被这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紧随其后冲入地下室、浑身被雨淋透、带着一身煞气的赵刚,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束猛地扫过左侧一面看似普通的灰白色墙壁时,骤然停住了!
光束的边缘,清晰地映照出墙壁与地面墙角线附近,一小片极其不自然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暗红色污渍!像是……泼洒不久的油漆?又带着点粘稠感?
“墙!”赵刚的声音嘶哑低沉,像在喉咙里滚过一块烧红的炭。他猛地一步上前,粗糙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刮擦在那片暗红色污渍边缘的墙皮上。“嗤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一大片灰白色的、早已疏松起壳的陈旧墙灰,如同腐烂的皮肤般应声剥落!墙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被掩盖的墙体。然而,那墙体本身,却让陈默和赵刚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不是裸露的砖石或混凝土!被剥落的墙皮下,露出的是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新旧叠加、覆盖了几乎整面墙壁的……纸张!各种大小、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纸张!
有泛黄的旧报纸剪报、有打印的银行流水单据复印件、有手写的账目明细草稿、有工程验收报告的局部页、有贫困补助申请表、甚至还有被撕碎的会议记录残片!
它们被人用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和隐秘,层层叠叠地粘贴、覆盖、拼凑在这面巨大的墙壁上!
而将这些零碎、混乱的纸张信息强行串联、赋予指向性意义的,是无数条用猩红色记号笔、油画颜料甚至……疑似鲜血(墙角那片污渍的来源?)粗暴画出的箭头!
这些箭头粗细不一,扭曲狂放,如同无数条从地狱伸出的、充满恶意的血管和神经,在纸页的丛林里疯狂地穿梭、勾连、汇聚!箭头起始点,是一个个被红圈反复标记的名字、项目名称和日期:“青石坳村道路硬化工程(二期)”、“柳河乡特困户危房改造集中采购”、“县福利院营养餐专项补助”……每一个名字和项目旁边,都贴着或钉着相关的单据碎片,上面触目惊心地标注着被虚报的价格、被替换的低劣建材照片、被冒领的签名指印复印件!
箭头在混乱中艰难地指向下一层——“金鑫建筑安装公司(法人:钱有富)”、“宏发建材批发部”、“惠民物资配送中心”……这些被标注的公司名字旁,同样附着着可疑的转账凭证、阴阳合同碎片、以及几张油腻面孔的偷拍照。
箭头继续疯狂地延伸、汇聚、爬行,像无数条贪婪的红色水蛭,最终,在整面“证据墙”的最高处、最核心的位置,所有猩红的线条,如同百川归海,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仪式感,全部指向了——一张被放大的、印刷精美的彩色新闻图片!
图片上,一个身材微胖、笑容和煦、胸前佩戴着大红花的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聚光灯下。图片下方,一行醒目的新闻标题字体粗黑:“洪水无情人有情!我县抗洪抢险总指挥赵德坤同志荣获‘省级抗洪英模’称号!”。
而在这张新闻图片的正上方,紧贴着冰冷的混凝土天花板,被人用最粗粝、最刺目的猩红颜料,画上了一个巨大无比、如同滴血判决般的箭头!
箭头所指,赫然是图片中赵德坤那张春风得意的脸!箭头末端,还被人狠狠戳进墙壁,钉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卷曲的卡片——那是赵德坤气派非凡的副县长办公室门牌的特写照片!
照片里,办公室墙上,那面绣着金灿灿“抗洪英模”四个大字的锦旗,在闪光灯下反射出刺眼而讽刺的光芒!
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种比黑暗更深沉的死寂。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世界永无止境的淅沥雨声。
赵刚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赵德坤那张放大的、笑容可掬的新闻图片上,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剧烈地搏动着,脸颊上那道旧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扭曲成骇人的紫红色。
他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电光柱在“证据墙”核心区域那巨大的红色箭头和“抗洪英模”锦旗照片上来回剧烈地颤抖。
突然,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咆哮,猛地抡起拳头,带着全身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狂躁,狠狠砸向那张新闻图片旁边的墙壁!“轰!”一声闷响!早已被潮气侵蚀得酥松的墙灰和下面粘贴的纸片应声碎裂、簌簌落下!
就在这剥落的碎片后面,竟然又露出了另一层被刻意覆盖的纸!一张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写满密密麻麻手写字的信纸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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