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如浸血的棉絮,糊住千夏鼻腔时,她正蹲在男汤入口的青石板上,用符笔尖挑开一缕缠绕脚踝的白雾。符尖触及雾气的瞬间,“滋啦” 一声腾起淡蓝火苗,雾中骤然传来孩童嬉笑,转瞬又被汩汩水声吞没。
“千夏小姐,您在看什么?”
雪绪的和服下摆擦过门槛,十二单衣上的仙鹤刺绣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她端着的漆盘里放着两杯抹茶,茶碗边缘的金箔已剥落大半,“主汤的水刚烧开,泡一泡能驱散身上的咒怨寒气。”
千夏抬头时,正撞见雪绪耳后别着的白梅簪 —— 那簪子的花苞处缠着半根发丝,黑得发亮,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化作灰烬。她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符袋,里面的【往昔之钥(静)】微微发烫,这是枫自焚前塞给她的遗物,每次靠近混沌污染者都会有异动。
“这里的客人都去哪了?” 千夏避开茶碗,目光扫过空荡的玄关。墙上挂着的浮世绘已褪色,画中艺伎的脸被人用指甲抠去,只留下蛛网般的划痕,“从进来到现在,我只听到水声。”
雪绪的笑僵在嘴角,和服袖子下的手悄然攥紧:“旅馆几十年没迎客了,只有我守着…… 您不是要找离开的路吗?主汤池底藏着通往后山的密道,只是那池水温得很,要小心。”
男汤的木门是沉水樱木做的,推开时发出老人咳嗽般的吱呀声。雾气从汤池里翻涌而出,在梁柱间凝结成孩童的轮廓,千夏的阴阳眼突然刺痛 —— 那些 “雾气” 里混着无数半透明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温泉特有的乳白色细沙,正顺着房梁往下爬。
“小心!” 千夏猛地拽住雪绪手腕,符笔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光,“别碰那些雾!”
符光掠过之处,数只手瞬间溃散,却有更多手臂从汤池里伸出来,拍打着水面发出 “啪啪” 声。雪绪被拽得一个趔趄,和服领口滑落,千夏赫然看见她颈侧有一圈淡青色指印,形状与汤池里的手完全吻合。
汤池的水是诡异的琥珀色,水面浮着一层油脂般的光泽,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甜。千夏将符笔横在胸前,踩着池边的石阶往下试探,脚尖刚触到水面,符袋里的钥匙突然剧烈震动,池水 “轰” 地掀起半尺高的浪头。
“就是这里!” 雪绪在池边喊道,指向池中央的圆形石雕,“密道入口就在石雕下面,得用重物砸开机关。”
千夏的目光却被池底吸引。水下隐约漂浮着无数人影,男女老少都有,他们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头发像海草般缠绕在一起,共同托着那尊石雕。当她的阴阳眼聚焦时,最靠近岸边的女人突然转过头 —— 那张脸竟与千夏母亲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眼眶里没有眼球,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她。
“妈?” 千夏失声惊呼,符笔从手中滑落。
就在符笔坠入水面的瞬间,池底的人影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手臂同时伸出水面,抓住千夏的脚踝往下拖,水温骤升,烫得她皮肤发红。千夏慌忙去摸符袋,却发现雪绪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白梅簪的尖端正抵住她的后颈。
“你不是守馆人。” 千夏的声音因剧痛发颤,后颈的皮肤已被簪尖刺破,“枫死前告诉我,咒怨屋的卧底都会佩戴混沌信物,那簪子…… 是用被吞噬者的指骨做的吧?”
雪绪的呼吸变得粗重,和服下的身体开始扭曲,颈侧的指印越来越深:“我本来就是这里的怨灵啊…… 五十年前,我和家人来泡温泉,被馆主推进汤池喂了‘汤神’。钟表匠找到我时,说只要帮他困住你,就能让我转世。”
簪尖突然刺入半寸,千夏的视野里炸开血色。她借着疼痛爆发的力气侧身翻滚,符笔从水面弹起的瞬间被她抄在手中,反手画出三道火符:“汤神根本不存在!是咒怨把死者的执念聚成了怪物!”
火符坠入汤池,水面瞬间沸腾起来,那些手臂被灼烧得发出惨叫,却更加疯狂地往上涌。千夏踩着石阶后退,突然瞥见雪绪的和服下摆渗出血迹,顺着青石板流进汤池 —— 雪绪的双脚不知何时已被池水淹没,半透明的脚趾正逐渐变成鱼鳃状。
“它在同化你!” 千夏大喊着甩出镇邪符,贴在雪绪膝盖处,“钟表匠在利用你!他根本没打算让你转世!”
雪绪的惨叫撕心裂肺,符纸下的皮肤冒出黑烟,她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湿透的日记:“这是上一个来这里的巫女留下的…… 她说汤池底的不是密道,是怨灵的巢穴,要毁掉巢穴,必须有人献祭自己,让怨灵以为有了新的‘祭品’。”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潦草的符阵,千夏一眼认出那是苗族的 “引魂符”—— 与母亲教她的符法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神社裂隙时,枫说的 “咒怨会篡改记忆”,那些关于 “母亲是帮凶” 的念头,或许从踏入这旅馆起就被扭曲了。
汤池的水位突然开始下降,露出池底密密麻麻的白骨。最深处的石雕轰然碎裂,一个由无数手臂组成的巨大黑影从巢穴里钻出来,头颅是模糊的人脸轮廓,喉咙里发出孩童与老人混合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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