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年品茶的手一顿,抬眸道:“外孙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是的。那是老衲年轻时犯下的混事。那时,老衲还是俗家子弟,跑到这云城郊外打猎,不慎掉入捕猎的陷阱。是婉儿,也就是她外祖母,救了老衲。老衲在婉儿家中休养了数日,渐渐与她生了情。老衲本想回京后抬着聘礼来娶她,却被命令去了战场。三年后,老衲从战场上回来,她已经嫁人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老衲一眼看出那是我的女儿,婉儿也认出了我。她家庭幸福,恳请老衲不要打扰她。那以后,我们便没了联系。”
“上战场打仗,以法师的年纪,那该是前朝发生的事情吧。”程鹤年冷静出声。
弘华垂着眸子:“这便是老衲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老衲本是前朝的怀化将军,当时少帝年幼,朝中奸佞作乱,太后无能,西北外族侵扰,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终究导致了前朝的覆灭,老衲虽然痛心,也知这是世事规律。可怜少帝年幼,老衲护送着少帝一行人来到这云城郊外,假借他人之名,建了这白塔寺,从宫中带出的金银细软全都埋在白塔寺下。从此,这世上再无前朝之人,只有弘华法师和他的弟子们。”
“前朝之事,法师也敢说与我这个当朝臣子听。不怕我卖了你?”
弘华笑笑不说话。
“那少帝可还在世?”
“太后自知大势已去,只愿少帝一生顺遂,带着少帝和大笔钱财远渡重洋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老衲在这里,婉儿想见我,便可以来找我。而且这宝藏,老衲也怕落入坏人之手。”
程鹤年与弘华都沉默了。
许久,程鹤年出声:“弘华法师红尘未断,却是个出家人,岂不是玷污了佛法?”
“非也,老衲从未自诩得道高僧,只是前半生手染鲜血,夜不能寐,只想尽赤忱之心,忝求佛祖庇护一二。这也是老衲告诉你的原因,善缘结善果。程施主心怀天下,有济世安民之才。你是老衲外孙女选中之人,白塔寺所有悉数归你。老衲只求程施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程鹤年颔首:“你们今夜就可以离开。我会差人放一把大火,白塔寺前朝余孽尽数湮灭大火中。”
弘华点点头:“如此甚好。”
程鹤年起身走到一半,想起来一事,“程宝珠,知道她的身世吗?”
“她只知道宝藏之事。”弘华摇摇头,长叹一声,“老衲见她时,她已被晋王折磨得心神俱灭,心死之人,何必徒增伤感?”
程鹤年心尖划过一丝痛楚,敛了敛悲伤的神色,“保重。”
抬脚出门,程鹤年走到院子中央,心有所感,回头望,屋内传来一声悲鸣:“弘华法师,圆寂了!”
丧钟起,秋叶落,白塔浮云散,疑是故人归——
程宝珠从福寿堂回去以后立马拿了套最好的文房四宝跑去程鹤年屋子,打算刷一波好感,顺便把老夫人的“作业”给写了。结果人家都抄完了程宝珠还停留在第二遍。程鹤年实在看不下去了,抄的又慢,字也是狗爬的。
“你这字横七竖八的,像是小狗写的。”程鹤年心情颇好地嘲讽道。
程宝珠夺过自己的字,嗔怒道:“我瞧着挺好的,我这字你还模仿不来呢!”
“那可不一定。”只见程鹤年几笔落下,竟是完美复制了程宝珠狗爬般的字迹。
程宝珠眼神一亮:“程鹤年!我的好弟弟,你这本事不赖啊。我有个不情之请……”程宝珠笑呵呵拉住了程鹤年的手撒娇道。
程鹤年看着程宝珠呵呵笑的表情感觉大事不妙,额头青筋一跳。
糟了!被迫当了抄替。
程鹤年捂住眼睛,唇角却偷偷勾起一抹笑。
昨夜睡了个好觉,程青樱神清气爽,今早起来好生打扮了一番,头戴一支梅花步摇流苏簪,流苏垂到下巴高度,眉心点红,换上了一件青花如意纹小袄,内里搭配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把自己捯饬成一位飘然出尘遗世独立的贵女形象,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贴身丫鬟,徐徐步行,特意绕远路穿过长长的连廊。
“二小姐好。”来往下人无不恭敬行礼问好,这极大地满足了程青樱的虚荣心,只是这二小姐听着着实不喜,没关系,等从白塔寺回来,她继续做回她的大小姐。
出城的马车已经候在二门。见主子来了,两位马车夫上前迎接,“见过二小姐,二小姐安。”
两位车夫,其中一位年纪较大,另一位样貌稍显年轻,才来程府不过几日。
程青樱给身边丫鬟水碧一个眼色,水碧会意道:“二小姐要的马车准备如何了?”
那位较老的车夫回道:“都准备好了。按照二小姐的吩咐,备了两辆马车,一辆用的黑马,一辆用的白马。”
“好。”程青樱满意地点点头,“你是老手,长姐病好不过两日,坐你的车稳妥些,待会儿你便驾黑马,让长姐坐的你的车吧。”
“是,老奴省的。”老车夫应道。在老车夫看不见的地方,年轻车夫和水碧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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