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秦熙却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平静自然地说了一句:
“时辰到了,该上课了。”
说罢,她对他微微颔首,便转身,裙裾微扬,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学堂,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赵文启伸出手僵在半空,想叫住她。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旁边院墙的拐角处,四个小脑袋正探了出来,八只眼睛眨巴着,充满了对“热闹”的渴望。
赵文启一想到被他们“诊断”为“傻了”,以及后来传得沸沸扬扬的“自残吐血”谣言,顿时头皮发麻,心中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溃散。
他生怕自己此刻的任何异常举动,又成为这四个小喇叭的新谈资,只得再次悻悻地把话咽回肚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墙角那边沉声道:
“看什么?还不快进课室准备念书!”
秦瑶四人见没有期待中的“热闹”可看,齐齐遗憾地叹了口气,耷拉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跟着赵文启走进了课室。
这一整日,赵文启都过得魂不守舍。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秦熙授课的课堂,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那边传来的每一丝动静。
煎熬的一天终于结束。
赵文启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告别,看着苏春意和阿土娘也收拾好东西,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学堂。
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整个学堂骤然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他和正在书房整理书卷的秦熙。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书房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赵文启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鼓足生平最大的勇气,走到书房门口,看着里面那个正在俯身整理书架的窈窕身影。
秦熙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直起身,转过头来。
看到是赵文启,她并没有意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他开口。
赵文启走上前站在她面前,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
他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紧张无措的身影。
他多想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她看,让她看看里面满满当当、炽热真诚的情意,看看他愿意入赘、将全部身家奉上的决心。
然而,一对上秦熙的目光,他的脑子瞬间就像被搅乱的一锅浆糊,所有准备好的文采斐然的词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嘴巴和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像是被人打了个死结,塞回到了肚子里,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我……那个……秦姑娘……”之类的含糊气音。
他急得额头冒汗,脸颊滚烫,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说啊!赵文启你这个废物!快说啊!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可他的身体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如同被缝住,只能像个呆头鹅一样,傻站在原地,与秦熙大眼瞪小眼。
秦熙看着他这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窘迫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隐隐替他着急。
她今日特意寻了由头,早早将母亲和阿土娘支走,就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个无人打扰的机会。
可这呆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赵文启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点,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无奈又绝望地一跺脚,破罐子破摔,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被捂热的首饰盒子,一把塞进秦熙手里。
然后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踉跄着冲出了书房,跑出了学堂院子,消失在暮色之中。
秦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低头看着手中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精致木盒。
再抬眼望向那个仓皇逃跑的背影,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低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当那支金镶玉的竹节簪映入眼帘时,秦熙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簪子静静地躺在柔软的丝绒垫上,玉质温润,竹节形态清雅逼真,那几片用细金丝连缀的翡翠竹叶,随着她打开盒子的动作,微微颤动着,灵动生姿。
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那玉竹簪身,指尖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
这支簪子,无论是形态还是寓意,都如此契合她的心境,宁折不弯,虚心有节。
她几乎能想象到赵文启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众多首饰中独独挑中了这一支。
一股混杂着惊讶、感动、以及被如此用心对待的欣喜,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浸润了她的心田。
原本因赵文启临阵脱逃而产生的那点无奈和好笑,渐渐被这抹清雅的翠色驱散。
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底眉梢,一点点弥漫开来,最终铺满了她整张清丽的面庞。
另一边,赵文启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见学堂的影子,才扶着一棵树,停下来大口喘气。
他想着自己刚才那丢人现眼的行径,只觉得万念俱灰,悲从中来。
“没用!真是太没用了!”
他捶打着树干,懊恼得恨不得时光倒流。
巨大的失落和自厌感笼罩住了他,眼眶一热,竟真的又想哭了。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最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刘昌的药铺前。
他此刻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也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自己这糟糕透顶的情绪。
刘昌一抬头就看见赵文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地走进来。
就连那身价值不菲的月白华服也掩不住他的颓唐。
刘昌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是表白被拒,受了重大打击,不由得同情地叹了口气。
“赵大哥,你这是……”刘昌关切地迎上前。
赵文启抬起哭丧着的脸,声音沙哑:
“刘昌兄弟……陪我去喝点吧,我心里……难受。”
刘昌见状,也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将药铺托付给周掌柜,便陪着赵文启去了隋记酒楼。
刘昌特意要了二楼一个安静的小包间,紧挨着阿土家,比较僻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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