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打转。
隋安儿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裂口和老茧的脚掌,竟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那曾经精心保养的玉足,如今粗糙得像老树皮一般,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垢。
“娘,你笑什么?”秦玥蹲在一旁,学母亲的样子检查自己的小脚丫,上面布满血泡愈合后留下的硬痂。
“娘在笑这双脚。”隋安儿轻声道,“从前在家里,一点茧子都没有,现在倒好,满脚都是。”
秦阳闻言也低头看自己的脚,曾经白皙细腻的贵公子双足,如今黝黑皲裂,脚底板厚得像钉了层皮甲。
他试着在地上踩了踩,竟不怎么觉得疼了。
“这茧子...倒是帮了大忙。”秦阳若有所思,“至少走路不那么疼了。”
隋安儿点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蜷缩着的秦晖夫妇。
那两人自从秦大宝死后,就像被抽走了魂,整日沉默不语。但隋安儿不敢掉以轻心。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水。”秦阳站起身,拍了拍沾满尘土的裤腿。
自从上次芦花事件后,王彪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偶尔会允许他在休息时四处走动。
隋安儿目送丈夫离开,将女儿往怀里搂了搂。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脚上的草鞋早已磨得只剩几根草绳勉强捆着,随时可能散架。
“娘,我脚冷。”秦玥小声说,把冻得通红的小脚往母亲衣襟下塞。
隋安儿心疼地捂住女儿的脚,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春姨娘母女所在的方向。
那是秦阳嫡兄的小妾,带着个比秦玥大两岁的女儿秦熙,一路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春姨娘总是低着头,像影子一样安静,连她女儿也继承了这种沉默。
秦阳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破瓦罐,里面装着半罐浑浊的泥水。
“将就着用吧。”他低声道,“我去求求王彪,明天路过城镇时,让我们买双新鞋。”
“用什么买?”隋安儿苦笑。
秦阳低头考虑了一下,把冬衣里的银票取出来交给隋安儿,决定用冬衣去贿赂王彪。
至于御寒,就暂时用稻草填充在衣服里,虽不如棉花暖和,但越往西南走,冬天越没有京城那般冷,不至于冻死在路上。
第二天中午,队伍果然路过一个小镇。王彪命令差役们押着犯人在镇外等候,自己则带着两个心腹进去采买。
秦阳趁机凑上前,低声道:“大人,小的有件事相求...”
王彪挑眉:“说。”
“小的那件冬衣...”秦阳声音更低了。
“虽不如大人的好,但料子也是上好的棉布,里衬还絮着新棉。想孝敬给大人有个换洗的,只求大人开恩,赏小的三双草鞋。”
王彪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昔日的贵公子。
流放路上近两个月,秦阳早已没了当初的风度翩翩,瘦得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拿来我看看。”王彪最终道。
秦阳连忙从包袱里取出那件藏了许久的冬衣。
王彪摸了摸料子,满意地点头:“行吧,在这等着。”
一个时辰后,王彪回来了,随手将三双破旧的草鞋扔在秦阳面前:“喏,拿去吧。”
秦阳捧着那几双几乎散架的草鞋,心中失望却不敢表露,只能连连道谢。
“什么破烂玩意儿...”隋安儿翻检着草鞋,眉头紧锁,“这哪穿得出去?”
秦玥拿起一只往脚上套,刚穿上草绳就断了,鞋子顿时散成一堆干草。
“娘...”小女孩委屈地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秦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件冬衣是他最后的依仗,如今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给我看看。”
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秦阳抬头,惊讶地发现春姨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旁。
这个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的女人,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春姨娘?”隋安儿同样意外,“您...”
“我...我会打络子。”春姨娘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若信得过我,把草鞋给我看看,我能编好。”
秦阳和隋安儿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把草鞋递过去。
春姨娘接过,手指灵活地拆解起那些干枯的草绳,动作熟练得令人吃惊。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
“若二爷能找到编草鞋的材料,我和熙儿也想换双鞋。”
隋安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交换条件。她看向秦阳,后者微微点头。
“春姨娘若肯帮忙,我们自然感激。”隋安儿柔声道,“只是这材料...”
“河边有芦苇。”春姨娘头垂得更低了,“我...我看见了。”
秦阳眼前一亮:“我这就去采!”
趁着差役不注意,秦阳悄悄溜到河边,采了一大捆芦苇回来。
春姨娘接过,手指翻飞间,那些干枯的芦苇竟渐渐有了鞋子的形状。
隋安儿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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