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堂内,墨绿毒雾被枯禅尊者一掌拂散,只余下刺鼻的腥臭和那截诡异的断手在地上滋滋作响,冒着青烟。死寂重新笼罩,比之前更加沉重,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毒手鬼医阴无命…天魔教竟敢潜入江南腹地!”漕帮帮主卢定波脸色铁青,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眼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怒火,“宋家主!沈副盟主!此事必须给江南武林一个交代!”矛头直指作为地主的宋家和统御江南武林的沈重山。
枯禅尊者智空大师低垂眼睑,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浑浊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天魔教顶尖高手如此轻易潜入宋园核心重地,绝非偶然。苏婉清捂着口鼻,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地看向持诏而立、神色冰冷的李香林。
沈重山面沉似水,方才被李香林步步紧逼的羞怒似乎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渊的冰冷。他目光锐利如鹰,先是扫过地上阴无命的断手,又掠过破碎的屏风和敞开的窗棂,最后定格在李香林紧护在胸前、完好无损的血诏卷轴上。
“交代?”沈重山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阴无命乃漠北巨寇,行踪诡秘,此次潜入江南,目标明确,正是为了这所谓的‘血诏’!若非李姑娘身怀绝技,又有高人相助(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屋顶横梁),此诏已然遭劫!当务之急,并非追问我等,而是确保此物安全,彻底查清其真伪!”他再次将焦点引回血诏本身,意图掌控主动权。
“沈副座此言有理。”一直沉默的宋知命终于放下手中泛黄的古籍,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血诏真假,牵涉社稷根本,非一时可辨。然天魔教魔头已至,此地恐非久留之地。李姑娘,楚小友,还有诸位,”他目光落在楚云飞肩头渗血的绷带上,“不如暂且在宋园‘听涛阁’歇下,那里僻静安全,有重兵把守。待我等详查血诏,召集江南群雄共议,再做定夺?届时是非公道,自有公论。”他提出一个看似稳妥的方案,实则将李香林等人置于宋家控制之下。
楚云飞强忍肩头毒针寒气与焚天剑意激烈交锋带来的剧痛,上前一步,与李香林并肩而立。“宋家主好意心领。”他声音低沉,带着灼热的火气,“只是我等身份特殊,血诏在身,如怀璧其罪。留在此处,只怕会引来更多阴沟里的毒蛇窥伺,徒增是非!况且,”他目光如电,直视沈重山,“沈副盟主方才城外所言,犹在耳边。我等不敢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废纸’论者之手!”
这话掷地有声,直接将沈重山和宋知命的“好意”顶了回去,更将沈重山置于两难之地——若强行挽留,便是坐实了居心叵测;若放行,则血诏线索可能就此脱离掌控。
沈重山眼神骤然一寒,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再次紧绷的刹那!
“哎哟喂,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满的嘟囔声突兀地从观澜堂侧门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玉书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模样踱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那名气息沉稳如山岳的魁梧老者护卫。
“爹,沈叔,大师,这大半夜的,你们吵什么呢?”宋玉书走到宋知命身边,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扶手上,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厅堂,落在李香林等人身上,夸张地挑了挑眉,“咦?李姑娘、楚兄你们也在?还受伤了?啧啧啧,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宋园撒野?阴无命那老毒物?嘿,真是活腻歪了!”
他絮絮叨叨,仿佛对刚才的血腥冲突毫不知情,又像是故意搅局。但就在旁人以为他要继续插科打诨时,宋玉书那玩世不恭的眼神倏地一凛,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
“沉渊非锁,钥匙孔开在祖坟上…韩蝉那疯子的话,未必是疯话。城里‘漱玉坊’,玉娘是个明白人。”他的语速极快,说完便恢复了那副慵懒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梦呓。
李香林心头剧震!“沉渊非锁…钥匙孔开在祖坟上?”韩蝉重伤遁走前那句警告再次回响!而“漱玉坊”、“玉娘”——正是韩蝉所赠玉扣指向之处!宋玉书此言,是在暗示韩蝉线索的真实性?还是另有所指?
不等她细想,宋玉书已打着哈欠转身,朝众人随意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爹你们聊你们的,我困死了,回去补觉了。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香林,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李家妹子,金陵城大,水也深。有些‘锁孔’,看着光滑平整,指不定就藏着能扎穿手指头的倒刺,可得小心摸索。”说完,便在那魁梧老者的护卫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观澜堂。
宋玉书这番看似不着边际、实则暗藏机锋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不同的涟漪。沈重山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宋知命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随即隐没。枯禅尊者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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