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区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弥漫着尘埃与规则残响的混合气味。林曦的视线从遗忘学者那布满墨渍、微微颤抖的手,移到他兜帽下那片无法看穿的阴影。
“契约……”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在恢复寂静的书区内显得格外清晰,“如何订立?”
遗忘学者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嗬嗬声响。“以我们的‘伙伴’为见证,以规则为笔墨,勾勒约束的条款……你应已能感知并引导基础的规则丝线。”
林曦心念微动,意识沉入体内那由执念与理解构筑的规则核心。丝丝缕缕无形的线在她指尖汇聚,带着她特有的、融合了鬼书解析特性与织理之核秩序底色的微光。与此同时,鬼书自动翻至空白一页,冰冷而客观的提示浮现:
【规则契约构建界面已激活。】
【请申明契约方、契约内容及违约代价。】
【提示:契约之力源于‘规则坟场’底层协议,对‘同源遗物’执掌者具备强制约束力。】
“我,林曦,与‘遗忘学者’订立契约。”林曦开口,她指尖的规则丝线随之勾勒出复杂的符文,烙印在鬼书书页之上,“内容如下:一、我方可动用鬼书力量,协助‘遗忘学者’在其记忆碎片中,寻找并定位被‘静默之页’力量污染或掩埋的、关于‘织网集市’坐标的特定记忆片段。二、在此过程中,‘遗忘学者’需全力配合,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主动攻击、设置记忆陷阱、引导至危险记忆区域)危害我方及契约伙伴小雅的安全。三、成功后,‘遗忘学者’需如实告知其所知的、关于‘织网集市’的进入方式及相关注意事项,以及其所了解的、关于‘同源遗物’执掌者规避或延缓被遗物同化的经验与信息。”
她顿了顿,看向遗忘学者:“违约者,将遭受自身‘遗物’规则反噬,暂时失去对其的掌控力,为期一个标准图书馆周期。”
这是一个相当严厉的惩罚,对于依赖遗物力量的他们而言,无异于被剥夺大部分自保能力。
遗忘学者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他那支“记忆之笔”。笔尖的银色流光微微闪烁,牵引着他自身晦暗驳杂的规则之力,在鬼书呈现的契约界面上,留下了同意的印记。
“我…同意。”他沙哑地说,“开始吧…时间拖得越久,记忆的迷雾…越是厚重。”
契约成立的光芒一闪而逝,融入双方的规则本源。一种无形的束缚感降临,让林曦稍微安心了些许。
“我该怎么做?”林曦问道,同时示意小雅守在身边,警惕可能的外界干扰。
“握住我的手…将你的意识,通过鬼书…连接到我……”遗忘学者伸出那只干瘦的手,“不要抵抗…我的记忆之海会自然接纳…但也请小心,那里…并不平静。”
林曦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雅。少女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与支持:“林曦姐姐,小心。”
林曦伸出手,握住了遗忘学者冰冷的手指。在接触的刹那,她猛地一个激灵!
并非物理上的触感,而是意识层面的冲击。仿佛一瞬间,她被抛入了一条浑浊汹涌、充斥着无数破碎画面与杂乱声音的河流。光影扭曲,色彩颠倒,意义明确的词语与无意义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认知。
『连接已建立。正在接入目标记忆海。』
【警告:检测到高度混乱、存在未知污染(静默规则残留)的信息流。】
【启动自适应过滤协议…鬼书规则解析力场全开…】
【林曦San值:-1(持续信息洪流冲击)】
鬼书散发出朦胧的清辉,将林曦的核心意识包裹起来,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勉强在混乱的记忆洪流中稳定下来。她“看”到的,不再是实体世界,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波涛汹涌的海洋。碎片中映出的,是遗忘学者破碎的人生——伏案疾书的专注,获得记忆之笔时的狂喜,第一次使用能力改写某个小事实的震撼,以及……随之而来的,第一次记忆缺失时的茫然与恐惧。
“聚焦…于‘坐标’…‘织网集市’…” 遗忘学者微弱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指引着方向。
林曦集中精神,将“织网集市坐标”这个概念通过鬼书放大,如同一个精准的探针,扫描着这片混乱之海。
鬼书书页上数据飞速滚动:
【扫描中…过滤无关记忆碎片…】
【检测到静默规则污染区域…尝试绕行…】
【发现目标相关信号…信号微弱,被大量‘痛苦’、‘失落’、‘悔恨’类情感记忆包裹。】
跟随着鬼书的指引,林曦的“意识之舟”艰难地驶向记忆海的某个深处。周围的碎片开始变得阴郁,色彩黯淡。她看到了更多其他“规则种子”的模糊影像——一个身体逐渐晶体化、最终化为璀璨雕塑再无声息的女子;一个不断与自己分裂出的影子搏斗、最终被影子吞噬的男人;一个试图驾驭狂暴雷兽遗物、最终连同所在维度一起被焚毁的焦黑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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