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脊上,那几点之前还像死神眼睛一样闪烁的枪口焰火,彻底消失了。
天空中,那该死的、如同幽灵般盘旋,不断将死亡从高空掷下的尖啸声,也彻底消失了。
我知道,鱼,开始犹豫了。
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猎手来说,最反常的情况,不是猎物的激烈反抗,而是猎物突如其来的、集体性的、毫无逻辑的放弃。这片突然陷入死寂的营地,此刻就像一张画风诡异的抽象画,充满了矛盾和不合常理的细节,足以让任何一个谨慎的指挥官,感到困惑和不安。
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陷阱吗?当然会。
但紧接着,他们的傲慢就会告诉自己: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又能怎么样?一群连基本战术素养都没有的乌合之众,能设下什么像样的陷阱?在绝对的技术和火力代差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土着人的垂死挣扎,脆弱得像一张纸。
他们会派出无人机进行抵近侦察,但他们看到的,只会是一片狼藉的营地,和无数躲藏起来、瑟瑟发抖的“溃兵”。他们找不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迹象,找不到任何有威胁的火力点。
而最终,那个无法拒绝的诱饵,会让他们抛弃掉最后一丝谨慎。
“塔卡!”我转身,看向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地跟在我身边的男人。
他是卡亚部落最强的战士,是丛林里最顶级的猎手。他的沉默,并非木讷,而是一种将所有精气神都内敛于身体的、属于野兽的专注。在刚才那种地狱般的混乱中,他和他带来的几个族人,是唯一没有丝毫慌乱的队伍,他们只是静静地,像几块黑色的岩石,守护在我的周围。
我指向营地中心,那顶属于我的、也是整个营地里,此刻唯一一顶,还亮着灯的指挥帐篷。在周围一片漆黑和火光的映衬下,它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无比醒目,无比地……傲慢。
“你和你的族人,去那里!”
“做什么?”塔卡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简短而有力。
“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你们的任务,是演戏。进入帐篷后,立刻藏起来,藏在任何他们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的角落。记住,像捕食鳄鱼的巨蟒一样,收敛起你们所有的杀气,屏住呼吸,在没有等到最完美的机会之前,你们就是死物。”
塔卡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显然不明白我的意图,但他没有再问。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信任,比解释更重要。
他只是毫不犹豫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族人,做了一个复杂而无声的手势。下一秒,这几道黑色的身影,便如同几滴融入了墨池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营地的阴影之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将军,你的人呢?”我转头看向奥马尔。
奥马尔眼中刚才的暴怒和挣扎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赌徒在梭哈前特有的,混杂着亢奋与决绝的眼神。他猛地一挥手,一百多个身形彪悍、眼神里充满了野性的士兵,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无声地,从各个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们,是奥马尔的亲卫,是他从无数次血腥的战斗中筛选出来的,最忠诚、最悍不畏死的疯子。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远比普通士兵精良。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煞气。他们,就是奥马尔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我迎着那一百多道野兽般的目光,声音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让他们,分成十个小组。以我的帐篷为中心,潜伏在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内。每一个小组,负责一个扇面。告诉他们,把枪口,对准每一个,可能进入我帐篷的入口、通道和必经之路。”
“记住,”我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听到我的枪声之前,谁也不许,开第一枪。这是唯一的信号,也是最后的信号。”
“违令者,杀无赦。”
奥马尔转向他的卫队,用他们的土语,将我的命令,简洁而残忍地重复了一遍。那些卫兵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然后像一群训练有素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了黑暗。
至此,棋盘,已经布好。
我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迈开脚步,独自一人,朝着那顶灯火通明的指挥帐篷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我成为了这片死寂的“鬼城”里,唯一一个活着的、移动的目标。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远处的黑暗中,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正通过高倍率的瞄准镜,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迎接我的,必然是一颗足以将我头盖骨掀飞的子弹。
但我没有。
我的步伐沉稳,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在战后,返回自己的帐篷,倒一杯酒,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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