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茶香,如同有生命的雾气,缓缓在巨大的仓库办公室里弥散开来。那是一股混合了兰花香与炭焙火工的独特气息,瞬间就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机油和血腥味涤荡一空。莫扎特的《安魂曲》依旧在流淌,但在此刻,那悲怆的旋律似乎也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对命运无常的咏叹。
优素福上校的动作,与他擦拭手枪时一样,充满了某种专注的、近乎于仪式的韵律感。他用滚烫的热水冲洗着每一只小巧的紫砂杯,然后将第一泡茶汤倾倒在茶盘上,任其滋养着那只憨态可掬的紫砂金蟾。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专注,仿佛眼前最重要的事,不再是迫在眉睫的战争,而是如何泡好这一壶来自遥远故乡的茶。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待客之道。这是一场无声的、更加微妙的试探。他在通过这套繁复而又优雅的东方礼仪,来确认我的“成色”,来验证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身份背景。而我,则从容地欣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目光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终于,他将一杯琥珀色的、香气四溢的茶汤,用两根手指夹着,稳稳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请。”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种平等的、甚至可以说是尊重的意味。
“谢谢。”我接过茶杯,并没有立刻喝,而是先轻嗅其香,再观其色,最后才将其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间直入腹地,唇齿留香,回味悠甘。“好茶。”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句赞美,似乎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他自己也端起一杯,细细品味着,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之前那条随时准备噬人的眼镜王蛇,此刻似乎暂时收起了它的毒牙,盘踞在茶香营造的短暂安宁之中。
“好了,我的朋友。”优素福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说回正题。就算我同意你的提议,捏着鼻子去跟奥马尔那个蠢货合作,又能怎么样?”
他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个职业军人对战局的专业判断与深深的忧虑。“你我都清楚,戴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站着的是美国人和法国人。他的部队装备着法玛斯步枪,开着悍马车,甚至连他的作战地图,都是由美国人的间谍卫星实时更新的。他们的情报能力、装备水平、后勤补给,尤其是……资金,都不是我和奥马尔加在一起能够比拟的。”
他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感:“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战术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们或许能赢一两场小规模的冲突,但最终,一定会被他们用无穷无尽的金钱和资源活活耗死。这,是我们在国际庄……学到的第一课。”
他再次提到了国际庄,这无疑是在进一步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将我视为了“自己人”。
“常规战争,当然不行。”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承认了他分析的正确性。然后,我的话锋陡然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但是,上校,如果我们……换一个战场呢?”
“什么意思?”优素福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蘸了蘸刚才不小心洒落在桌面上的茶水,然后,在那光滑昂贵的桃花心木桌面上,轻轻地、一笔一划地,画下了一个符号。
一个“$”的符号。
“金融市场。”我看着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优素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在茶水浸润下显得格外醒目的符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却从未与他所从事的战争联系在一起。
我继续说道:“上校,您刚才说戴维将军最大的优势是资金,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但您有没有想过,任何事物最强大的优点,往往也可能是它最脆弱的命门。戴维将军最大的命门,不是他的军队,甚至不是他背后的西方主子,而是为他源源不断提供这一切资金的……那些在伦敦和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矿业公司。”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一个全新的、血腥的战场,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
“这些跨国矿业公司的股价,与他们所控制的、也就是戴维将军实际控制的那些矿区的生产稳定,是直接挂钩的。矿区一旦发生任何武装冲突,导致生产暂停,甚至只是在国际媒体上出现一点负面新闻,恐慌的投资者就会立刻抛售他们的股票。他们的股价,就会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立刻跳水。”
我停顿了一下,确保他完全跟上了我的思路,然后抛出了整个计划的核心。
“而我们,完全可以在发动任何军事行动之前,提前在金融市场上,悄无声息地,建立起大量的……空头仓位。”
“做空?”优素福对这个词显然有所了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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