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陆军指挥!”
这六个字,像一枚无形的、烧得赤红的穿甲弹,以无可匹敌的精准度,瞬间击穿了奥马尔将军脸上那层由权力和血腥暴力凝固成的冰冷面具。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种属于“沙漠之蝎”统治者的、生杀予夺的恐怖气场,仿佛被一股来自遥远时空的力量暂时抽离了。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非洲军阀,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了一丝属于遥远异国军校里,某个年轻学员的影子。震惊、错愕、追忆、怀疑……无数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交替闪过,最终,那紧绷的下颚线条微微放松,化为一句带着几乎无法察觉的颤音、却依旧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是要挣脱肋骨的囚笼。但我知道,我赌对了,赌对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这层突如其来的“校友”关系,绝不是我的免死金牌,但它是我从一个匍匐在地、任人宰割的囚犯,变成一个可以站直身体、进行对话的“人”的唯一机会。在任何谈判中,对等的地位都是一切的前提。
“李援朝,我的……一位长辈。他曾经是您的教官。”我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模糊但极有分量的词。我不能说老李是我的朋友,那会显得过于轻浮和不尊重,在这种生死关头,任何一个细节的错漏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李……教官……”奥马尔低声重复着这个仿佛已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他眼中的锐利和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对青涩往昔的追忆。那个名字,显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尘封已久的弦。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像铁塔一样死死压着我的士兵松开。
束缚我双臂的塑料扎带被割断,一股酸麻的暖流涌回我的手臂。我终于能喘上一口完整的、不带着泥土和血腥气的空气。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脱水和极度的恐惧,依旧像筛糠般微微发抖,但我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把他,带回基地。”奥马尔转过身,用当地语言再次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里已经恢复了将军的威严,但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明显淡了许多。
我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护送”着,带上了一辆装甲运兵车。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将峡谷里的修罗场景象和刺鼻的血腥味彻底隔绝在外。在黑暗、密闭而剧烈颠簸的车厢里,我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敢真正地、一丝丝地放松下来。一阵虚脱般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我再也支撑不住,颓然靠在冰冷的铁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湿透了我的后背,此刻正化作一片冰凉。
我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我麻木的神经。但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绝不是终点,这只是缓刑。接下来,在奥马尔的基地里,才是真正决定生死的审判。李教官的学生,这个意料之外的身份,仅仅是给了我一次站在被告席上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但要想活下去,我必须证明,留下我林浩然这条命,比一枪打死我,对这位野心勃勃的将军更加有利。我必须让他看到我身上无可替代的“价值”。
奥马尔的基地,比我想象的更加森严、有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现代化。它坐落在一片被群山环绕的绿洲边缘,外围是铁丝网、雷区和明暗哨兵,内部则由一排排整齐的军绿色集装箱和活动板房构成,道路规划得井井有条。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现代军事化管理的痕迹,与巴克那种混乱、肮脏、毫无纪律可言的部落式草台班子,有着天壤之别。这里不像是一个土匪窝,更像是一个正规军的前进基地。
我没有被关进牢房,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基地的指挥中心——一栋由数个集装箱巧妙拼接、加固而成的二层小楼里。
在二楼的将军办公室里,奥马尔已经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体能训练衫,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他正坐在那张巨大的行军桌后,用一块洁白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银色的贝瑞塔92F手枪的每一个零件。那股战场上带来的血腥味,已经被房间里淡淡的、价格不菲的古巴雪茄气味所取代。
他没有抬头看我,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如实质般的目光,正通过桌面上锃亮的手枪金属反射,将我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剖析得一清二楚。在这种目光下,任何谎言和伪装都显得无比可笑。
“李教官……他还好吗?”他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他很好。”我谨慎地回答,多一个字都不说。
“他让你来找我?”奥马尔的问话直接而尖锐,像一把手术刀,直刺要害。
“不,”我选择了诚实,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撒谎是最愚蠢的行为,“他让我来找一个叫陈军的华夏商人。我……我搞砸了,被巴克的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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