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是你的!这是妈给的!”周文瑾态度异常坚决,用力按住他的手,眼神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母爱,“在外面,别惹事,但也别怕事。凡事多长个心眼,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妈不图你大富大贵,就图你个健康、平安!”
这一刻,什么“铜臭”,什么“价值”,什么“信念”,在母亲这最原始、最无私的关爱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林向洋看着母亲布满皱纹的眼角和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的手,再也忍不住,泪水盈满了眼眶。他低下头,紧紧攥住了那带着母亲体温和汗渍的钱,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妈,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看到儿子收下了钱,周文瑾这才像是了却了一桩大心事,稍稍松了口气。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母子二人在狭小的厨房里相对无言,却有一种无声的情感在静静流淌,温暖着这颗在寒夜里备受伤害的心。
过了一会儿,周文瑾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林向洋说:“你……你也别太怨你爸。他就是那个脾气,一辈子轴惯了,认死理。”她叹了口气,“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把一腔热血都扑在了国家建设上,吃了太多苦,总觉得那样才是正路,才是光荣。他现在……可能也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她替丈夫解释着,尽管这解释在激烈的观念冲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安顿好儿子,周文瑾走出厨房,看到林瀚章依旧像尊雕塑般站在窗前,背影落寞而固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没有像大儿子那样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默默地拿起热水瓶,给丈夫那已经凉了的茶杯里续上热水。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一些窗玻璃上的寒霜。
“老头子,”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劝慰,“喝点热水吧,站久了腿凉。”
林瀚章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周文瑾站在他身边,看着窗外偶尔亮起的烟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向洋……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往外飞,就让他飞去吧。”
林瀚章的背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觉得他走了歪路。”周文瑾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却坚定,“可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们做父母的,不能拦着他一辈子。”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句或许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的话: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瀚章。外面世界变化快,跟我们年轻那会儿,天差地别了。你别总拿咱们的老眼光,老规矩去要求他。他走的这条路,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也得让他自己走了才知道,咱们在旁边干着急、生闷气,有什么用?”
她的话语里,没有评判儿子道路的对错,也没有否定丈夫坚守的信念,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时代变了,孩子大了。她站在一个更超脱的立场,一个只关心孩子本身是否安好的母亲立场。
“我不管他做什么,是像卫东那样搞科研,还是像向洋这样去做生意,”周文瑾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只希望他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别出事,别生病,逢年过节的,能回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这是最朴素的母亲的心声,超越了所有意识形态的纷争。孩子的健康、平安、快乐,远比那些抽象的观念之争更重要。
林瀚章依旧沉默地站着,没有任何回应。但周文瑾看到,他负在身后的、那双紧握成拳的手,似乎微微松开了一些。窗玻璃上,映出他复杂而疲惫的面容轮廓。
母亲的忧虑与心疼,无法立刻弥合父子间的裂痕,但它像一场悄无声息的春雨,默默浸润着这片因为观念冲突而板结的土地。它提醒着冲突中的双方,在那些宏大的词汇背后,还有着更本质、更坚韧的东西——亲情。而这,也为下一节中,那种即使存在争论也无法完全割断的亲情的纽带,埋下了最深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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