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兴阿自那日在御花园被皇帝寥寥数语安抚后,心中虽仍记挂母亲,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牢记皇上“要变得更强”的嘱咐,将所有的担忧和思念都化作了读书习武的动力,在上书房愈发刻苦沉默。
四阿哥胤禛虽年纪小,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伴读的情绪变化。他见岳兴阿时常对着书本出神,习武时也格外拼命,小身板仿佛憋着一股劲儿。
这日课后,两人一同往回走,胤禛忽然停下脚步,屏退了左右,看着岳兴阿,语气依旧是那副小大人的冷淡腔调:“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些。”
岳兴阿身体一僵,低下头,手指蜷缩起来。
胤禛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说安慰人的话,生硬地道:“后宫前朝,是非从来不少。我额娘说,遇事慌乱无用,反易授人以柄。你…既在宫中,便做好分内之事,旁的,多想无益。”
他从小在复杂的宫廷环境中长大,虽不能完全理解岳兴阿家中那摊烂事,却也早熟地明白“蛰伏”和“自强”的道理。
这近乎直白的关心,对于一向冷情的胤禛而言,已是难得。
岳兴阿抬起头,看着小主子那故作严肃的脸,心中微微一暖,低声道:“谢四阿哥提点,臣子明白了。”
“嗯。”胤禛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羊脂玉平安扣,塞到岳兴阿手里,“前儿额娘给的,说能安神。给你吧,晚上睡得踏实些,白日里才好专心当差。”
那玉扣温润通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岳兴阿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臣子不能要…”
“给你就拿着。”胤禛不容分说,转身就走,耳朵尖却微微有些发红,“磨磨唧唧。”
岳兴阿握着那枚还带着胤禛体温的平安扣,看着那小主子略显仓促的背影,鼻尖微微一酸。
在这冰冷的深宫里,这份来自同龄人的、笨拙而真诚的关怀,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心中阴霾的一角。
他将玉扣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玄烨正在处理一份关于漕运督察的奏报。
他目光扫过需要派员巡查的名单,指尖在几个名字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了“隆科多”三个字上。
眼中寒光一闪。
他提起朱笔,并未犹豫,在奏折上批红:“漕务事关国计,着步军统领隆科多即日前往通州,督察漕粮转运、河道疏浚事宜,限期一月,不得有误。”
一道简单的公务调令,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错处。隆科多位居步军统领,巡查漕运本就在其职权范围内,且通州离京城不远,算不上贬谪。
但玄烨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个男人暂时调离京城,调离那个他一手制造出的混乱后宅。眼不见为净。
更重要的是,少了隆科多在眼前晃悠,他才能更“方便”地关注静心庵那边的动静,而无需时刻压抑着将其召来痛斥的冲动。
旨意很快下达。隆科多接到命令,虽有些意外此时被外派,却也不敢怠慢,反而觉得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散散心,暂离府中那令人烦闷的低气压,便匆匆交代了府中事务,尤其“叮嘱”老夫人看好静心庵那边,不得让舒云出来,翌日便带着随从出发了。
男主人的暂时离去,让隆府后宅那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许,但关于主母“妒悍害嗣”的流言,却并未止息,反而随着当事人的缺席,愈传愈广,甚至飘进了重重宫闱。
这日,御花园的暖阁里,几位低位份的妃嫔和几个宗室女眷正聚在一起闲话吃茶。
阳光正好,茶香袅袅,不知是谁先提起了这桩京城最新的“趣闻”。
“…听说了吗?隆科多大人那位夫人,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下手那么狠…”
“可不是么?为了争宠,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真是造孽…”
“啧啧,难怪隆大人宠着李姨娘,换了我,也得怕这样的正室…”
“如今倒好,自个儿被送去庵堂关起来了,也是报应…”
“就是可怜了那个小的,还在宫里给四阿哥伴读呢,摊上这么个娘…”
她们说得起劲,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猎奇的兴奋,全然未察觉暖阁外的花径上,皇帝陛下的仪仗正悄然停驻。
玄烨本是散步至此,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议论声,尤其是“隆科多夫人”、“妒悍”、“庵堂”等字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抬手,止住了欲要通传的太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花木之后,听着里面那些肆无忌惮的、充满恶意的揣测和嘲笑。
梁九功在一旁冷汗涔涔,心中暗骂这些不知死活的妇人!
里面的谈笑还在继续,甚至越发不堪。 “要我说啊,就是没本事笼络住男人的心,才用这等下作手段…”
“可不是?你看她那副清高样儿,指不定心里多酸呢…”
“如今去了庵堂,正好青灯古佛,洗洗她的妒忌心…”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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