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秋日,梧桐叶还没来得及染上深黄。艾颐站在小洋楼的门廊下,指尖捻着片刚落的梧桐叶,抬头望了眼挂在门楣上的木牌——“盛氏艺麟影戏公司”八个鎏金大字才重新漆过,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倒让她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挂这块牌子时的场景。
“小姐,阮小姐、于先生他们都到齐了。”迎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都在前厅等着呢,说要给您道喜。”
艾颐回过神,将梧桐叶塞进衣兜,转身往里走:“知道了。迎香,给他们上些新沏的龙井。”
前厅里,阮汀筠穿着件月白旗袍,正坐在沙发上给一盆秋海棠浇水,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笑盈盈地起身:“艾颐,你可算来了,这屋子一收拾,倒比从前更亮堂了。”她的头发挽成低髻,簪了支珍珠簪子,眉眼依旧温婉,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静。
“可不是嘛!”于易初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穿着件浅灰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我刚跟鹤眠说呢,这艺麟重新开起来,咱们可得好好干一场,把这几年欠观众的戏都补回来!”
崔鹤眠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翻着本旧剧本,闻言抬眸,镜片后的目光温和:“易初说得对,只是如今沪上刚安定,拍什么题材,还得听我们‘盛老板’的意思。”说着,他冲大家调皮的眨眨眼睛示意着。
傅千澜靠在窗边,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香烟,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闻言转过身,声音清润:“我这边已经联系了几个以前的布景师傅,道具和场地都好说,只要确定了剧本,随时能开机。”
艾颐走到前厅中央,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脸,心里一阵温热。这几年兵荒马乱,艺麟散了,于易初从学校出来,在医院帮忙。艾颐需要情报收集,大家二话不说就加入了她的情报组织。大家默契度极高,因此,好不容易等到占戈争结束,她就第一时间联系了众人,想要把艺麟重新开起来。
“各位愿意回来,我先谢谢大家。”艾颐微微欠身,目光扫过众人,“如今沪上百废待兴,观众需要的不是风花雪月,是能让他们记着过去、看着未来的戏。所以这次重启,咱们要拍一部真正能留在沪上影史上的片子。”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迎香的声音:“小姐,您不是说要出门吗?车都备好了。”
艾颐点点头,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风衣:“正好,我去趟报社,跟他们谈一下新片的宣传,等我回来……”
“爱颐。”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轻柔却带着穿透力,像一根细针,轻轻戳中了艾颐的心脏。
她猛地顿住脚步,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人,头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发梢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倦意,却依旧难掩那双明亮的眼睛。她手里拎着个棕色的皮箱,另一只手拿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正笑着望着她。
是褚砚秋!
“褚姐姐!”
艾颐几乎是尖叫着冲了过去,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众人。她一把抱住褚砚秋,将脸埋在她的风衣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木香,混杂着淡淡的硝烟味。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手紧紧抓着褚砚秋的后背,像是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延安吗?”
“给你送剧本啊,不然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褚砚秋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哭,可就成小花猫了。”她轻轻推开艾颐,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指尖带着点凉意,“这次的情况还蛮凶险的,我们的信号后来被敌人完全切断。但他们卡错了时间,就被我们的人直接包抄了。这不占戈争一结束,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艾颐吸了吸鼻子,拉着褚砚秋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在那边受了苦?”
“哪有什么苦,比在沪上的时候自在多了。”褚砚秋回忆着什么,说道。“对了,这剧本你不看了?”
“剧本?”艾颐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只见封面上用钢笔写着两个大字——《新生》。
她抬头看向褚砚秋,眼里满是疑惑:“《新生》?这是……”
“战争结束了,沪上也该迎来新生了,咱们这些人,也该给沪上的百姓拍一部关于‘新生’的戏。”褚砚秋走到前厅中央,目光扫过阮汀筠等人,笑着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各位都还好吗?”
阮汀筠等人也纷纷起身,脸上满是惊喜。当年褚砚秋是沪上的金牌编剧,写的几部戏都成了爆款,后来占戈争爆发,她在沪上潜伏了一段时间,帮着传递了不少信息,还把艾颐吸收进了组织。占戈争后期,组织安排她去了“革命地”,他们便断了联系,没想到如今竟回来了。
“褚编剧,您可算回来了!”崔鹤眠兴奋地说,“有您写剧本,咱们这新戏肯定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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