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暑气缠到傍晚还没散,艾颐刚跨进褚家小院的门槛,额角的汗就顺着淌了下来,黏住了几缕碎发。穿堂风裹着院角老槐树的清香扑过来,她却没心思,刚站稳就朝着客厅里喊:“砚秋!你在吗?”
竹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褚砚秋端着个搪瓷茶盘走出来,身上穿件暖橘色布衫,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青金石。见艾颐这副急惶惶的模样,她把茶盘往八仙桌上一放,伸手把人拉到藤椅上坐:“看你跑的,先喝口绿豆汤降降暑。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事了?”
艾颐端着碗还冒着凉气的绿豆汤,却没心思喝,只把袖中的帕子紧了紧,声音压得低:“是白军的人找过来了。”她抬眼看向褚砚秋,眼里满是焦灼,“今天直接闯进了办公室,嚷嚷说要我们艺麟帮着拍个‘剿红’的宣传片,还要我当女主角,说我是沪上有名的‘电影皇后’,拍出来有号召力。”
褚砚秋捏着茶碗的手指顿了顿,指尖在青花碗沿轻轻敲了两下,眉头微蹙:“他们倒会挑人。这片子要是拍了,传出去你就成了帮着他们造势的工具,以后不管是影迷还是圈里人,怎么看你?百姓那边你也不好……”褚砚秋说着往屋里走。
“我当然不想拍!”艾颐把碗往桌上一搁,也起身跟着进了屋。汤水溅出几滴,洒在了桌布上。“我找你之前,已经跟许应麟商量过了,我们想着,如果不能硬拒,就先表面答应下来,暗地里在剧情和拍摄期限上动些手脚——比如故意把剧本改得漏洞百出,再拖慢拍摄进度,他们说给十天时间,那我们就让他们没法按时拿到片子。”
褚砚秋听完,却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关了门,紧了紧竹帘,确保外头听不见屋里的动静,才凑近了些,声音放得更轻:“光动这些小手脚不够。他们既然敢强逼,就不会给你们太多拖的时间,真要是逼急了,换家公司拍也是一样的。要做,就得做得彻底些,让这片子就算拍出来,也成不了他们想要的‘宣传品’。”
艾颐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你有更好的主意?”
“表面答应下来,暗地里改戏。”褚砚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他们要拍‘剿红’,无非是想把自己写成‘正义之师’。我们偏不这么拍——把那些‘剿红’的情节,全改成百姓盼和平的戏。”
她顿了顿,见艾颐听得认真,继续说:“比如原本要拍‘红军去力掠百姓’,我们就改成‘白军下乡收粮’,让百姓对着镜头哭着说‘别再打了,家里的粮都你们被抢光了,孩子还等着吃饭’;原本要拍‘白军将士奋勇剿匪’,就改成‘白军村子里强势征兵’,百姓围过来求他们说‘家里的男人都被拉走了,只剩老弱妇孺,活不下去了’。这样一来,片子里满是百姓求和平、反对内占戈的话,他们就算拿到片子,也没法用来宣传‘剿红’。”
艾颐听得心头一跳,攥着帕子的手松了些:“这法子好!可要是他们查剧本怎么办?那些人虽然不懂戏,但要是有人挑明了,岂不是会露馅?”
“找个靠谱的编剧,把这些‘百姓群像戏’写得合情合理。”褚砚秋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语气平静,“就说现在沪上百姓都盼着太平,这么拍才接地气,才能让更多人看进去。他们要的是‘宣传效果’,只要你表面上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会拍得让百姓都支持’,他们未必会细查剧本里的弯弯绕绕。毕竟在他们眼里,戏子和编剧都是些只会讨生活的人,翻不出什么浪。”
这话戳中了艾颐的心思,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可就算剧本改了,拍摄的时候要是有监工盯着,怎么办?万一他们看出不对劲,当场翻脸……”
“这就需要你在拍摄时‘做点手脚’了。”褚砚秋放下茶碗,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拍那些关键的‘百姓诉冤’的镜头时,你故意忘词、吃螺丝。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每次都找些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刚才情绪没到位’、‘觉得台词还能再改改’,磨到监工不耐烦。他们本来就不懂拍戏,耗上几天,说不定就懒得盯着了,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拍,还不是说了算?”
“这招我熟啊!”艾颐猛地一拍大腿,刚才的焦虑一扫而空,眼里亮了起来,“以前拍那些烂片,资方非要加些狗血情节,我就用这招磨,磨到他们嫌麻烦。没想到今天倒能用来对付这些人!”
褚砚秋见她松了劲,也笑了,把面前的绿豆汤推过去:“先把汤喝了,瞧你刚才急的,汗都把旗袍浸透了。”她顿了顿,语气又沉了些,“不过这事也得小心,毕竟是跟白军打交道,一旦露馅,不光是你,盛家、许家和艺麟的人都得遭殃。回头你跟许应麟商量着,找个信得过的编剧改剧本,拍摄时多安排些自己人在现场,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应对。”
艾颐端起绿豆汤,小口喝着,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大半。她看着褚砚秋,眼里满是感激:“多亏了你,不然我和许应麟还在瞎琢磨。你说的这些,我记下来了,一会儿回去就跟他们商量,尽快把这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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