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路上的梧桐刚抽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汁水来,有轨电车叮当碾过柏油路,把春日的暖光揉碎在车窗上。盛氏艺麟影戏公司的洋楼就立在路侧,米白色墙面上爬着浅粉的蔷薇,二楼露台飘着块月白纱帘,风一吹,就裹着留声机的旋律,软乎乎地漫进了院子。
艾颐坐在会客室的藤椅上,指尖夹着份演员履历,藕荷旗袍的领口别着支银杆钢笔,垂落的珍珠耳坠随着翻页的动作轻晃。她刚从片场回来,脸上还带着点未褪的倦意,却在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时,眼底亮了亮,抬眼朝门口望去。
“爱颐,应麟!”
门被推开的瞬间,爽朗的笑声先闯了进来。崔鹤眠穿件浅灰长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手里拎着个纸包,进门就往桌上一放,“前儿在城隍庙买的桂花糕,刚出锅的,快来尝尝。”
许应麟从文件后抬起头,浅咖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指尖推了推金丝眼镜,眼底含着笑意:“鹤眠倒是有心,知道爱颐总惦记那口。”
艾颐放下履历,起身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皮纸,笑着道:“还是你懂我。坐吧,契约都拟好了,你先看看条款,有不明白的尽管提。”
崔鹤眠也不客气,拉过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契约翻了两页,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起钢笔就往落款处落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他放下笔时,还朝艾颐扬了扬下巴:“我信你们,别处给再多大洋,也不如跟着你俩踏实——再说了,我也不差那点钱是吧。”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轻浅的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阮汀筠穿件杏色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迎春花,手里抱着叠剧本,走到门口时,被台阶绊了下,手里的文件袋险些滑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伸过来,稳稳托住了袋底。
“小心些。”傅千澜的声音温和,他穿件藏青西装,袖口别着枚小巧的珍珠袖扣,是上次阮汀筠在静安寺旁的银楼给他挑的。他帮阮汀筠把文件袋理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阮汀筠耳尖微热,抬眼朝他笑了笑,眼底的柔意像春日的湖水,漾得满室都暖了。
艾颐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从前阮汀筠见着许应麟时,总爱垂着眼,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如今那份羞怯早没了,只剩坦荡的温和——是真的释怀了。
许应麟也看在眼里,朝傅千澜点了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熟稔:“千澜,上次你试镜的《烟雨渡》男主,投资方很满意,后续的围读会定在下周。”
傅千澜颔首应下,目光先落在阮汀筠身上,见她已经在椅子上坐好,才在她身旁落座。阮汀筠拿起契约,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上的“盛氏艺麟”四个字,笑着看向艾颐:“颐颐,我可把自己交给你啦,你得对我负责哦。”
“哎呦,负责啊,当然没得问题,就怕某人呀……”艾颐调皮的眨眨眼。
几人笑闹了一番,许应麟轻咳一声,大家才又各自归位。
艾颐清了清嗓子,难得的认真了些许。她目光扫过崔鹤眠和傅千澜,声音提了些,带着股特有的穿透力:“‘盛氏艺麟’成立五年,从只有我和许会长两个人,到现在有自己的片场、自己的演员,靠的不是投机取巧,是实打实的演技。鹤眠和阮姐姐已经是成熟的演员了,千澜虽然是新人,但我们也合作过两次了,你们的演技都值得的肯定的。我知道外面有人盯着我们,说我们仗着盛氏和沪上商会的背景抢了别人的资源,说我们自不量力——但我要告诉你们,”她拿起钢笔,在契约上敲了敲,“你们不用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要你们有演技、肯努力,我艾颐就敢给你们争取机会,让全沪上、全国人民都看到你们的名字!”
崔鹤眠听得热血沸腾,猛地拍了下桌子:“爱颐说得好!我崔鹤眠别的没有,只有这颗想好好演戏的心。盛老板,你也要对我负责哦!”说完还耍宝一样挑了挑眉,许应麟见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傅千澜也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阮汀筠身上,柔声道:“我也是。能和汀筠一起演戏,是我的幸运,我会努力的。”
阮汀筠脸颊微红,拿起钢笔,一笔一划地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墨色的字迹落在纸上,像是给这段新的旅程盖了章。傅千澜紧随其后,他的字迹清隽,和阮汀筠的娟秀并排落在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签约完时,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春日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粉色,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迎香端来杏仁茶,瓷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崔鹤眠捧着茶杯,喝得眉开眼笑。
几人正闲聊着,门外的保镖忽然敲了敲门,低声道:“许先生,盛小姐,外面有几个记者,想进来采访,说是《申报》的,但我看他们的证件不太对劲。”
许应麟的笑容淡了些,指尖在茶杯杯沿轻轻摩挲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知道了,让他们走。告诉门口的人,最近盯紧点,别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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