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超出了常理的认知。
天空并非蔚蓝,而是由无数破碎的、色彩斑斓的光带拼接而成,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扭曲流淌。大地并非坚实,时而凝实如镜,映照出颠倒错乱的景象,时而虚幻如烟,仿佛一步踏出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远处,悬浮着断裂的山脉,流淌着倒灌的河流,更有点点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碎片,其中封印着模糊的影像与断续的声音。
这是一个由无数时空碎片强行糅合、拼凑而成的世界!法则在这里支离破碎,因果混乱不堪,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固有的意义。
云清稳住身形,混沌光罩依旧维持着,但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方才强行对抗时空旋涡的撕扯,消耗巨大。她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墨北辰,确认他依旧被牢牢护住,那微弱的生机虽如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未曾熄灭,这才稍稍安心。
然而,她心神中那盏属于他的本命魂灯,火苗摇曳得更加剧烈,灯盏上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归墟!
她尝试感应那丝归墟的牵引,却发现在这混乱的碎片世界中,所有的感知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那丝牵引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被无数杂乱的时空信号所淹没。
“必须找到这个碎片世界的核心,或者薄弱点,才能打破束缚,重新定位归墟。”云清瞬间做出判断。混沌道体自主运转,试图解析这个世界的构成,寻找其运行的规律或破绽。
她抱着墨北辰,小心翼翼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中前行。脚步落在虚幻的地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行走在水面。四周不时有模糊的影像闪过——
有时是千军万马征战的场景,喊杀震天,却如同默剧般无声;有时是繁华都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景象却不断扭曲重组;有时甚至是某些她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灵片段,一闪即逝。
这些都是被时空乱流捕获、破碎后的世界残影,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因果和意义,如同褪色的壁画,徒留其形。
然而,随着她的深入,一些熟悉的景象,开始零星地闯入她的感知。
那是一片笼罩在朦胧仙光中的宫阙楼阁,虽然残破,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清冷与高远。是瑶光圣地!千年前,她身为瑶光圣女时所居之所的碎片!
影像并不连贯,只是一闪而过的断壁残垣,几个模糊的、穿着瑶光圣地服饰的弟子身影,还有……一道凌厉而充满嫉妒的视线,来自于一个面容姣好却眼神阴鸷的女修——那是她曾经的师妹,后来背叛圣地的元凶之一!
千年过往,早已被岁月尘封,此刻见到这些碎片,云清道心微澜,却并未掀起太大波澜。真正的仇敌已诛,这些过往,于她而言,已是云烟。
她继续前行,试图寻找这个碎片世界的出口或核心。
就在这时,另一类更加细微、更加模糊,却让她心神为之牵动的碎片,开始悄然浮现。
那似乎是一些更久远、更破碎的记忆回响,并非属于她,而是……源于她怀中之人!
她看到了一片荒芜的戈壁,风沙漫天,一个瘦小的、看不清面容的孩子,在沙砾中艰难地爬行,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眼神却执拗地望着某个方向……那是幼年时期,被称为“小石头”的墨北辰,在家族罹难后,挣扎求生的片段。
她看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少年蜷缩着身体,忍受着体内某种力量反噬带来的剧痛,牙齿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却死死不肯发出一声哀嚎……那是他独自承受血脉诅咒折磨的景象。
她看到了瑶光圣地外围,一个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少年,一次次被守山阵法弹开,又一次次爬起来,朝着圣地深处叩拜,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师尊”……那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瑶光,却因她沉睡而不得入内的执着。
还有更多零碎的画面:他在各个险地秘境中搏杀,寻找能治愈她道伤或是压制自身诅咒的天材地宝;他在无数个深夜,对着她沉睡的冰棺,低声诉说着外界的变化与他心中的思念;他在跨越时空来到现代后,暗中解决掉一个个可能威胁到尚未苏醒的她的隐患……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散落的珍珠,虽然模糊断续,却串联起了一条贯穿千年的、沉默而执着的守护轨迹。它们并非刻意展示,而是墨北辰燃尽一切后,残存的最深刻的意念与这个混乱的碎片世界产生了某种共鸣,被被动地映射了出来。
云清行走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看着那些闪过的、属于他的痛苦、挣扎、孤独与坚守,千年冰封的道心深处,那股熟悉的撕裂般的痛楚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的心意,知道他追随的执着。但她从未如此直观地、碎片化地窥见过,这份执着背后,所承载的如此漫长的孤寂与苦难。
为了她,他真的是……倾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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