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穿越千古的苍老叹息尚在耳边回荡,青灰色石门之后那片深邃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地邀请着,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未知。
“跟紧。”云清回头看了墨北辰一眼,语气平静无波,随即率先一步,踏入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墨北辰毫不迟疑,立刻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身形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身后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严丝合缝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界那片生机与死气交织的诡异山谷。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墓室或洞府,而是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
回廊异常宽阔,高不见顶,左右两侧的墙壁,以及脚下的地面和头顶的天花板,皆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无数个“云清”和“墨北辰”在镜中延伸出去,层层叠叠,直至视野的极限,构成一个无限循环、令人头晕目眩的镜像迷宫。
更诡异的是,这里寂静得可怕,连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被某种力量吞噬了,只有一种低频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嗡鸣在持续作响。
“小心,此地有古怪。”墨北辰低声道,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里也显得格外沉闷。他下意识地靠近云清,周身纯阳气息微微流转,试图驱散那股令人不适的沉寂。
然而,他话音刚落,两侧镜壁中的影像,陡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简单地反射他们的动作,那些镜像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演绎出与他们本体截然不同的景象!
墨北辰猛地看向左侧的镜壁,只见镜中的“自己”,正痛苦地蜷缩在地,眉心那灰黑色的诅咒之气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瞬间爬满全身!他英俊的面容迅速干瘪枯萎,眼神中的光彩彻底熄灭,最终化为一具枯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场景——诅咒彻底爆发,身死道消!
即便以墨北辰的心志,亲眼目睹如此真实、直指内心最大恐惧的景象,也不由得心神剧震,脸色瞬间苍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清右侧的镜壁中,也映照出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不再是现代装束的她,而是身着流云广袖仙裙、风华绝代的瑶光女仙!她正立于万丈雷劫之下,周身清辉闪耀,与天道抗衡。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渡劫的刹那,数道阴险歹毒的攻击,自她最信任的后方袭来,精准地抓住了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最关键瞬间!
镜中的“瑶光”猛地喷出一口璀璨的金色血液,周身仙光瞬间黯淡,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那偷袭之人……画面在此定格,那张背叛者的脸模糊不清,但其施展致命一击时,功法核心处迸发出的幽暗光芒,以及那光芒中隐约浮现的一个扭曲、狰狞的鬼面图腾,却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呈现在云清眼前!
千年前渡劫失败、身死道消的场景,以如此残酷直接的方式,重现在眼前!
若是寻常修士,经历此等心魔冲击,恐怕早已道心崩溃,沉沦在无尽的怨恨与恐惧之中。
然而,云清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遭受背叛、缓缓陨落的“自己”,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镜中上演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拙劣戏剧。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穿透了那令人心碎的陨落场景,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模糊叛徒功法核心处的——鬼面图腾之上!
那图腾,扭曲、狰狞,充满了怨毒与诅咒的气息,其核心结构与线条走向……
云清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与司徒隼、司徒残,乃至方才门外那影门妖人身上的印记,至少有七分相似!虽然更加古老、更加复杂,但那同源而出的邪恶本质,绝不会有错!
千年前的叛徒,与如今的影门,果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很可能,影门就是那叛徒在此界留下的道统或棋子!
这一发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过往的重重迷雾!
也就在云清看破这关键线索的瞬间,周围镜壁中那令人沉沦的恐怖幻象,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倒影。那作用于灵魂的低频嗡鸣也消失了。
“老师!”墨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他显然也从自身的心魔幻境中挣脱出来,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快步走到云清身边,担忧地看着她,“您没事吧?”
他刚才深陷自身诅咒爆发的恐惧,并未注意到云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云清收回目光,看向墨北辰,见他无恙,便淡淡道:“无妨。区区心魔幻象,乱不了我之道心。”
她抬步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地回廊,乃考验道心之关。心志不坚者,必永堕其中。”她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响起,“跟紧我的脚步,勿要被镜像所惑。”
墨北辰看着前方那道纤瘦却仿佛能斩破一切虚妄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佩。他无法想象,师尊刚才究竟经历了何等心魔,竟能如此迅速、如此平静地破局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残余的悸动,紧紧跟上。
镜影回廊依旧漫长,但有了云清的引领,那些试图再次浮现的恐惧与渴望的幻象,都如同遇到了克星,刚刚凝聚便自行溃散。
前路未知,但云清已然从这心魔试炼中,抓住了通往真相的第一缕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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