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处,雾气浓得化不开,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众人肩头。枯死的槐树枝桠在浓雾中伸展,如同鬼魅干枯的手臂,无声地指向那片小兰所说的祠堂方向。脚下的荒草没过脚踝,湿冷滑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中潜藏的东西。
李秋生抱着香炉,那缕青烟细得几乎看不见,在浓雾中更是难以分辨,他只能死死盯着炉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膛。“师父……香……香真的要没了……”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林九眉头紧锁,没有回头,目光如鹰隼般穿透迷雾,紧盯着前方隐约的轮廓。“撑住,秋生。祠堂就在前面了。”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香火是他们与这诡异之地契约的维系,一旦断绝,后果不堪设想。
白流苏走在林九身侧,乾坤红菱悄然滑出袖口半寸,在灰蒙蒙的雾气里,那抹红色显得格外醒目。她不时瞥一眼身边的小兰。这女子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裙,身体微微发抖,脚步虚浮,似乎随时会跌倒。恐惧是真实的,但白流苏心中那根弦并未放松。在这鬼地方,真实与虚假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师姑,”张晓光凑近白流苏,压低声音,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雾,“你说……那小兰姑娘说的祠堂,里面真有香吗?别是……别是啥陷阱吧?”他手里那根粗树枝攥得更紧了。
“陷阱也得闯。”王文才在后面接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哆嗦,“没香了,咱们都得玩完!管它里面是啥,先弄点香灰续命再说!”他嘴上硬气,眼神却和李秋生一样,写满了惊惶。
小兰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带着哭音小声道:“我……我真的只是远远看到过……里面……里面黑黢黢的……我不敢进去……”
“无妨。”林九沉声道,“你跟紧流苏便是。”他心中疑虑重重,小兰的出现太过巧合,提供的线索也指向性极强。但眼下,香火将尽,祠堂是唯一的希望,纵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
又前行了数十步,穿过一片格外茂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枯草,一座低矮的建筑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浓雾中。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小祠堂。青砖灰瓦,样式古朴,但年久失修,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瓦片残缺不全,檐角挂着蛛网。祠堂的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漆色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头纹理,门环是两个锈迹斑斑的兽首,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来人。最诡异的是,祠堂的门楣上,竟然也挂着一盏褪色的白纸灯笼,和西北角小楼门楣上那盏一模一样,在死寂的雾气中微微晃动,却没有点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从祠堂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比庭院中的寒气更甚,仿佛能冻结骨髓。
“就……就是这里了……”小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躲到了白流苏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
“师父,这灯笼……”张晓光指着门楣,脸色发白。
林九和白流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灯笼绝非装饰,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警告。
“秋生,香如何?”林九问。
“还……还有一丝丝……”李秋生都快把眼睛贴到香炉上了,声音带着绝望。
“没时间犹豫了。”林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他走到祠堂门前,并未立刻推门,而是先仔细观察。门板上除了朽坏,并无符咒或特殊纹路。门环上的兽首,也只是普通的铁锈。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木门上,触手一片湿滑的苔藓感。他稍一用力。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两扇木门应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陈年灰尘、香烛焚烧后残留的焦糊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腐朽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一片漆黑,仿佛浓墨泼洒。只有门缝透入的些许天光,勉强照亮门口方寸之地,显露出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面。
“好……好黑啊……”王文才缩了缩脖子。
林九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指尖微动,符纸无火自燃,散发出稳定的、橘黄色的光芒。他将符纸托在掌心,如同举着一盏小小的符灯,率先迈步跨过门槛。
符火的光芒驱散了门口一小片黑暗,照亮了祠堂内部。空间不大,正中是一个神龛,但神龛里空空如也,并无神像牌位,只有厚厚的灰尘。神龛前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制香炉,炉身雕刻着模糊的兽纹,同样积满了灰。香炉里,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插满了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香梗!这些香梗早已燃尽,只剩下焦黑的根部,像一片枯萎的黑色芦苇丛,死气沉沉地矗立在炉中。
而在香炉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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