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狈精那句耗尽最后气力嘶喊出的“快逃”,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头。堂屋内死寂一片,唯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窗外,天色已泛起鱼肚白,但晨曦非但没能驱散阴霾,反而将义庄笼罩在一片惨淡的灰白之中,映得众人脸色愈发凝重。
“主人醒了…血藤吃光了…土卵要裂了…”郑三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胖脸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青砖地上,“这…这他娘的都是什么意思?土卵?什么土卵?裂了会怎样?天崩地裂吗?”
没人能回答他。林九蹲在老狈精身旁,指尖搭在其枯瘦的腕脉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老狈精脉象微弱紊乱,如同风中残烛,魂体更是遭受重创,被一股深沉的阴煞邪气死死缠绕、侵蚀。方才那番话,确实是它魂飞魄散前,烙印在魂魄最深处的恐惧爆发,强行冲破桎梏喊出的警示。
“它心神被邪力侵蚀过甚,又被山魈重创,油尽灯枯。”林九收回手,声音低沉沙哑,“白师妹的甘露咒和回春散只能吊住它一口气,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是未知之数。”他看向白流苏,后者微微颔首,脸色依旧带着一夜诵经净化的疲惫,但眼神坚定。
“等它醒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郑三胖急得直跺脚,身上的肥肉跟着乱颤,“九哥!那老狈精话里的意思,分明是黑风坳底下那玩意儿要出大事了!咱们不能干等着啊!”
“自然不能等。”林九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最后定格在郑三胖身上,“郑道友,你立刻动身,速回镇上纸扎铺。”
“啊?回…回镇上?”郑三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九哥你是让我去找小凤?”
“正是!”林九斩钉截铁,“杨道友精通铁板神算,命理推演之术独步一方。此事关乎地脉邪物,非比寻常精怪作祟。你速去请她以铁板神算推演‘土卵’之秘!务必将老狈精所言,一字不差告知于她!同时…”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让她推算,此劫是否已波及镇民气运?若有,是何征兆?如何规避?”
“明白!明白!”郑三胖连连点头,胖脸上满是严肃,“我这就走!家乐!家慧!”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
“爹!”郑家乐和郑家慧立刻应声。
“你们俩留在义庄,听九叔和文才大哥的安排!不许乱跑!家乐,你的伞拿好!”郑三胖叮嘱道,目光尤其落在郑家乐身上。少年连忙抱紧了怀中的紫骨伞,用力点头。伞柄温润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稍感安心。
“文才。”林九看向大徒弟。
“师父!”王文才挺直腰板。
“你与家乐、家慧三人,负责看守义庄,照料老狈精。白师妹需静坐恢复,非紧急情况,莫要打扰。”林九语速极快,条理分明,“库房内有为师早年布下的‘小乾坤阵’阵基,你三人合力,以‘六丁六甲护宅符’为引,将阵法范围扩大至整个义庄外墙!子时之前,阵法不可有丝毫松懈!若有邪祟冲击,以阵御敌,固守待援!”
“是!师父!”王文才抱拳领命,脸上再无平日的跳脱,满是凝重。郑家乐和郑家慧也齐声应诺。
“秋生,晓光!”林九看向另外两个徒弟。
“师父!”两人精神一振。
“带上所有家伙!朱砂、符纸、墨斗、糯米、火油、桃木钉…一件不许遗漏!随为师再探黑风坳!”林九的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此行凶险,远胜昨夜!怕吗?”
“不怕!”李秋生和张晓光异口同声,眼神炽热。昨夜峡谷一战,虽惊险万分,却也让他们见识了师父的手段和自己的成长,此刻心中虽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好!”林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看向白流苏,“师妹,义庄和老狈精,就拜托你了。”
白流苏微微颔首,清丽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静:“九哥放心,流苏在此,邪祟难侵。你们…务必小心。”她目光落在林九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九心头微暖,用力一点头:“事不宜迟,各自行动!”
郑三胖第一个冲出堂屋,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朝着镇子方向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王文才立刻招呼郑家乐和郑家慧:“家乐,家慧,跟我来库房!搬东西!”三人迅速行动起来。
李秋生和张晓光则冲进自己房间,开始飞快地收拾行囊。桃木剑、墨斗、沉甸甸的朱砂袋、厚厚一沓符箓、装满糯米的布袋、用油布包裹的火折子和火油罐、一盒盒打磨尖锐的桃木钉…所有能想到的驱邪器物,都被他们一股脑塞进褡裢里。
林九回到自己房中。他没有立刻收拾东西,而是走到靠墙的一个陈旧木箱前。箱子上积着一层薄灰,挂着一把黄铜小锁。他取出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铜锁,掀开箱盖。箱内没有金银,只有几件折叠整齐的杏黄道袍,几本用油布包裹的古旧典籍,以及一个用紫檀木做成的狭长木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